“总之你当时那样了，为什麽不说，你到底把我当什麽？”
“可你在哭，我的眼睛里有一张哭得很惨的脸。”黎秦云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他怎麽会忘了这个儿子昔日的那些温柔残酷的手段呢。
黎星脊背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已是退无可退，连日来伪装的坚强在黎秦云面前毫无防御功能，只轻轻一个指头就击碎了。他像一只失去壳的蜗牛，觉得迷茫无助，又惧怕又悲伤，泪水终於忍不住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说谎”
五年前，当那位身着孝衣，目光清朗的少年，一脸坚定地站在他面前说：“爸，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时，黎星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
“没有”
可到了现在，小儿子要迫不得已地推开，而大儿子，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忍耐，都没能消除他一丁点的恨意。
想起当时他鄙夷的目光，冰冷的话语，黎星又回忆起了那被击碎般的疼痛。
虽然后来终于知道，儿子要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亲近他，而是为了报复他，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黎秦云叹了口气，觉得又是疼惜又是好笑，自己真的有逼他这么狠么。
黎秦云慢慢放下捂住脸孔的手，黎星毕竟是男人，力道不轻。他脸上浮起的红印很清晰，嘴角上还挂着一丝腥红，
就算儿子们并不把自己看成父亲，可是只要自己尝试理解他们，容忍他们，补偿他们，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原谅自己。
因为那时候，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真的很真挚。
虽然俊美的面孔像戴上了面具一样毫无表情，可整个动作又妖冶又煽情，充满了隐隐的威胁感。
于是，再过分的要求也尽力满足，就算受到了伤害也努力忍耐。用不在乎的表情去掩盖一次次的伤害。
“别哭了”
绝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就像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愤怒，隐忍，尴尬，伤心，化作了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我把你当什麽？是你把我当什麽才对吧。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黎星哆嗦了一下，脚又往後挪了一步。
黎秦云看着黎星捂着脸，沿着墙面缓缓蹲下，然后抱住双膝，把头埋在双腿间，像个初生婴儿般蜷成一团，双肩轻微的抖动着。
“别哭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能这么温柔，黎秦云蹲了下来，把黎星整个抱在怀里，摇了摇他。
这个儿子，他还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为什麽？觉得委屈你就说啊。我是那麽不讲道理的人吗？”
“没有。”黎星用力瞪着他，自己眼眶里明明没有眼泪。
没有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自己，居然还能够得到儿子的亲近，听他叫一声爸。黎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
他伸手用力扳正黎星的脸，愣了一下，怒色一下敛了。
啪，巴掌声轻脆的响起，黎星後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看看一手捂住脸黎秦云，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
明知道在儿子面前这样，会让他更加看不起，可是眼睛就像坏了的水龙头，闸门怎么也合不上。
“没有，没有，我说我没有就没有”
他还会想，当初，儿子说要和自己一起生活时，也许真的有一点一点真心实意。
看他害怕的样子，黎秦云轻轻地笑了起来，把脸凑了过去：“怕什麽，要是觉得不够，你还可以再打啊，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黎星眼睛里透出了深深地惧怕，後退了一步。
就算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也有承受到极限的时候，那层用岁月积累起来的，自我保护的硬壳里的东西，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怀中的人没有反抗，而是像只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的更紧，只可惜
费尽心思隐藏起的脆弱，就这样卒不及防地被暴露了出来，黎星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观众看笑话的蹩脚小丑，愤怒让他脑海一片空白，他双手乱挥，在儿子怀中拼命地挣扎起来。
他努力咽下已经升上喉咙口的哽咽，别开脸，冷冷地说。
叹了口气，黎秦云声音柔了下来：“你说谎，你还在生气”
虽然大儿子经常把毁画的威胁挂在嘴边，黎星想的更多的，却是自己因为爱好，抛弃了孩子的事实。
干燥的嘴唇贴在了眼角上：“还说没有，你哭了”
小云，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真的不想放弃
心脏像棉花一样被揉成一团，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黎秦云拔高了声音，
“你你别逼我。”
他直视着父亲，伸出舌头缓缓舔去嘴角的血迹，黑夜般深沉的瞳孔出乎意料地亮。
25
黎秦云往前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