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文没有回答，他闭上眼，仰头接纳了敌人的舌尖。
因为纳因斯并非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菲尔德在黑暗神的神国，曾经也是声名显赫的古老世家。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族人，无一例外虔诚地信仰着夜空中那位神只。但我不。”
他们的相遇相识起源于一个冰冷的谎言。
纳因斯的信息素闻起来像烈酒，过于浓烈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麻痹的大脑已经很难再分辨它们的来源。
纳因斯关上门，在上面落下魔法，让门内的木栓自动扣上并锁死，然后抬手抚摸白发青年皮肤柔软脆弱的脖颈。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吗？”纳因斯用拇指摩挲着粗糙的木质杯沿。
他们的相知相伴依附于另一个可悲的谎言。
黑法师端起面前的麦酒猛地灌了一大口，浑浊的液体洒到他衣袍上。劣质陈酒的味道苦涩又带着股奇怪的味儿，简直像馊水，纳因斯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你可真有意思。”
“我们始终生活在彼此的谎言中，可有一件事我不会对你说谎。那即是，我爱你如深爱我的信仰，然而当我读透你直到对你失去兴趣，就会毁灭你。”
“你闻到了吗，我的味道？”
纳因斯是死亡神的选民，即使黑暗神的眷顾从未远离他哪怕一步。
认识的第一个月，迦文总共只对他说了三句话。
渐渐的，纳因斯不再满足于浅尝，他用右手按住迦文的后脑勺，压着对方与自己进一步贴近，灵活的舌头从另一条仓惶的舌头上摩擦过去。
当年他也是如此回复迦文的，只不过是在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以后，彼时迦文才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目标竟然就在身边。
迦文没有拿那枚雪花挂件。
“我今天带润滑剂了。”纳因斯咬着迦文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捉住对方的手引导他伸入自己法袍内侧的口袋，取出一支胶封的透明液体。
我跟清楚你们会带给我什么，但我依然追逐你，就像追逐死亡。
世间万物的终点都指向死亡，这是他唯一无法解开的秘密。
酒馆的破旧木门像是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纳因斯好像不存在，又好像无处不在。
他低头扶住额轻笑:“迦文，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死亡选民眼中的‘死亡’与常人不同，所以我并不在意是否会死在你的手中。”他对迦文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雪花挂坠，“凛冬选民如何定义生命，我不知道，但它的确在我眼中微不足道。迦文——”
门外是一条沉寂的死巷，里面堆满空酒桶，月光照不进来，两侧高墙连窗户也没有。
纳因斯嘴角的笑容扩大，这让他像他的信仰一样充满魅力。俊美而年轻的黑法师握住祭品的手，带着他穿过喧哗，来到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推开酒馆的后门。
法师的强大起源于对解密未知的兴趣与实践能力。当纳因斯阅读完家族里乃至神国中所有黑暗魔法的书籍，当黑暗神赋予人类的智慧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他就对生养自己的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迦文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缓缓离开座位，把手覆了上去。
那一夜欢愉幸福得像场梦，梦醒时纳因斯只能握住晨曦里巷中稀薄的雾气。
背后也是厚重的酒桶肚子，这些支撑酒馆生存的盛酒容器沿着墙根密密麻麻地秩序堆叠，迦文坐在其中一处缺口里，瞬间因为渺小而与它们融为一体。
但他有迦文来过的
他们唇齿相依，迦文的呼吸是冰冷的，口腔里却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温度。
迦文在他略显强势的逼迫下一退再退，最后坐到一尊蒙灰的木酒桶上。
他眼中带着着迷，轻声说:“你这样会挨骂的……带点伤回去。”
活着的他永远不可能解开。
第二句话是——“我想学黑魔法，你认识菲尔德吗？”
那种温暖让纳因斯不肯放开，他屈起右腿跪在迦文腿边，无声地用力抱紧对方，好似要将这个人纳入身体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但纳因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纳因斯收回手，站起身向黑暗中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对迦文伸出手:“要跟我来吗，迦文？”
“我就是菲尔德。”纳因斯对圆桌对面的人说道。
生命、星空、光明……他在众神的注视下走过，最后投向了死亡。
他们坐在酒馆的角落，头顶昏黄的灯光显得距离白发青年那么遥远，以致于纳因斯无法看清对方眼中的光。
纳因斯双手撑在白发青年的身体两侧，俯身亲吻他。
自从纳因斯违反约定一意孤行离开后，迦文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巷子里到处都是酒精发酵的气味，无论是廉价的麦酒还是昂贵的葡萄酒，它们在根源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