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货车从跨海大桥驶过,绵阔的天穹漂浮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阳光从缝隙中迸裂而出,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闪耀,汪洋换作星辉,眼际的风景除了纷乱飞翔的海鸥,就只剩下被金色烫染的chao浪。
陆欢趴在车窗向外看,海风吹乱了凌乱的卷发,他看了很久,看的眼睛都酸了,忽然和纪景翔说:“如果我也是一只海鸥就好了。”
纪景翔不明所以:“为什么?”
陆欢支支吾吾了半天:“因为,因为它们飞累了以后,好像是和同伴一起休息的……”那些羽白的海鸟歇在桥下躲避日头,浮在Yin影之处的浪花里,荡啊荡,像荡秋千一样。
“有什么可想的……”纪景翔撇撇嘴:“它们还羡慕你是人。”? ??
“它们也要迁徙吗……冬天可以看到吗?”陆欢好奇的观察着,有一只机灵的飞过来绕着车转了两圈,把他逗的脸红。
“可以,不过没几只。”候鸟是要南迁的,远海虽然地处东北的最南端,但实打实的算作北方,冬天会下雪,城市有供暖系统。鸟儿不会在这样的城市逗留,冬天看到的都是景区饲养的景观鸟。纪景翔平稳的驾车:“来旅游的外地人会和你问同一个问题。”
陆欢咯咯的笑起来,像朵娇软的太阳花,看起来很开心:“我也刚来嘛。”
纪景翔偏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揉他的卷发,毛茸茸的,搔的人心痒。
(2)
把棺材板儿送到岛上的一户老院子,纪景翔看着来帮工的几个男人把沉重的木棺搬下去,放在扎好的推车上,满头热汗的往院里推进。
孙婉瑛穿着规矩的黑色工作套装,胸前佩戴着白花儿,忙到应接不暇,纪景翔过去给抬棺材的搭了把手,嘱咐陆欢:“去找孙婉瑛,告诉她送到了。”
陆欢果然听话的过去打了招呼,乖巧的背着手:“孙姨,我们来了。”
孙婉瑛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拍脑门儿,抬头看见是他,立刻叹了口气,忙乱的说:“让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啦,阿姨明天才回去。”
“啊……”陆欢有点不知所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儿:“好啊……”
孙婉瑛没在意他,还在用碳素笔在硬壳本上写着什么,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杀千刀的人家,打了八折还嫌贵,拖拖踏踏不付尾款,早他妈干啥去了,一把火烧了放盒里呗……”
“他们不付钱吗……”陆欢忽的的睁大眼睛,这一句声音不小的,附近一个穿着丧服正在守孝的女人听进耳朵里,气冲冲的跑过来骂:
“我们差你的钱?五千块钱的玩意儿你张口就要一万五 ,家里刚死了人,大家都挺伤心的,我现在是没心思和你计较!”那女人也不是好惹的样子:“我应该去12315投诉你!”
“嘿,真有意思,柏木的货一万五你还嫌贵,那你怎么不买别人家的啊!”孙婉瑛说罢,转头就指着陆欢要一巴掌拍下来,到底是心里想着杜蓉给那三十万,下不去手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个败家东西,平常跟个哑巴一样,现在张嘴说个屁!”
纪景翔帮完了工,回身靠在车门抽烟,黑灰随风飘散,火光忽明忽暗。他等孙婉瑛发完了那股别扭气,才张口喊道:“陆欢!”
孙婉瑛这才看见纪景翔,擒着陆欢往那儿推了推:“快和你哥回家吧。”
“可是我今天放假……”陆欢不太想这么快回家,回家说不定又要被纪景翔欺负,他宁愿留在岛上陪孙婉瑛:“让哥哥先回去吧。”
孙婉瑛从钱夹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在陆欢的手心里:“那就让他去海边租条船,带你出海玩一圈,听话。”
坐船出海吗?
一听到这两个字,陆欢双眼放光,跑过去抱住了孙婉瑛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那我走了,谢谢孙姨……”
把吸了半截的烟踩灭,纪景翔不耐烦的,手臂搭上了车门:“还不过来?”
“景翔脾气不太好,不喜欢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你注意点,别惹他……”孙婉瑛小声的提醒他,而后拿出包里的粉扑,对着小镜子补起妆来:“别跟我耗着了,再不玩天都黑了,一天过可快了!”
“嗯。”陆欢感觉自己无形的小犄角都竖起来了。他坐上副驾驶,纪景翔探过身子给他系安全带,问说:“孙婉瑛跟你说什么了?”
烟草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里,酥酥麻麻,一瞬间陆欢又想起昨天晚上,这男人埋在上面不停的舔,还咬他,立即羞答答的,说话都结巴了:“让你带、带我去海上,坐、坐船。”
“那你想去吗?”
“想。”陆欢点头:“应该还可以喂鸟。”
纪景翔不动声色的低头,在他的耳畔呼出一片水雾,像能烫坏人的蒸汽:“好啊,那你要先喂我。”
陆欢抬眼就能看见外面正忙碌奔丧的一大家子人,把头埋的低低的,委屈极了,闷声问:“在这里吗……”
纪景翔把钥匙插进车锁里,一脚踩上了油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