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天兵拄著天戟,立得威嚴。她甩開上前拽她的小兵,怒道:「滾開!」
兩名小兵低著頭,不敢作聲,那威逼的天戟,卻半分不敢懈怠。
「地伶公主。」刑司領頭鎮在一旁,嚴嚴發話:「您這是要抗旨?再惹怒了神帝,怕不是歷劫這般輕鬆。」
她冷冷一笑,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天官。她可沒有天真想要抗旨,只不過不想讓人這般拖拉。
「公主,您安分些吧。」讓她牽連的,尚有幾名婢女侍從,小仙女拉了拉她,搖了搖頭。
仗著有虎,這刑官一職,著實令群仙畏懼。
她那不該相戀,卻又愛著恨著的人,倒是服順,讓天兵領著,走向一陣輕煙薄霧,他一身玄衣背影沉沉,回頭,那承自他神后母親家族的天眼瞇起,卻朝她送來一抹神俊的淺笑。
有什麼好笑。
她才剛挨了他一劍,模模糊糊間,結束他們的一世劫。回復了仙身,早已不疼,那心傷,卻還隱隱作痛。
他,卻似乎不怕痛,還有些期待。怪不得,這劫數得承個三世。
她輕輕一歎,想當時,他也是這般毫不在乎的神色。
「千方,你怕麼?」
山水樹影星夜下悠晃,一池春水蕩著。他黑沉的眼魅人,帶著低柔嗓音,結實的雙臂攬在她腰間。
怕什麼。明豔秀麗的眸子,回瞋了他一眼。他灌了她不少酒,暈得她滿頰通紅。
「我瞧你逞強。」他嘴角扯起一笑,作勢要鬆開她。
她倏然揪住他衣襟,朝他遞上一吻。
溫軟唇瓣相觸,他恍神的臉,逗得她嫣然一笑。
傾城容貌綻了笑顏,就是這岱山仙系嚴雪冰霜也要消融。
她出生不凡,父親乃當今仙界神帝,母親乃戰亡忠烈仙妃,神帝寵她尤甚,她實不太認得那怕字。
「要說怕,你這尊高的星魁,豈不應該更深思熟慮一些?」
她這皇兄星魁無垠,乃神帝與神后么子,難掩鋒芒的天賦異稟,令他頗受注目,他的師尊,連帶吱吱喳喳的群仙,明裡暗裡道著他比當今任岱山太子的大皇子,還適合接任君職。
「我確實得深思熟慮,如何瞞著父母,同妹妹相戀。」
但他,卻無心和兩個哥哥相爭,那雙三兄弟中獨具的慧眼,參透一顆顆各懷鬼胎的仙心,寧可清流般避世。濯濯天高君位,還不若這妹妹迷人。
他擁著她一身妖嬈的身子,綿綿逗引她柔彈的紅唇。
不知何起的清風,似他們不知何起的情,吹拂著她一身清甜的白棠花香,醉得他們失了僅存的幾分理智。
他豈會不知道,他們要戀成善果實難,但那不知何起的情,一往而深,他也不打算收拾。
見他回過頭,就這麼一腳邁入薄霧繚繞的朱門,她翻瞪了一眼,他還真是走得瀟灑。
她覺得那人世歷劫尤苦。他卻覺得酣暢淋漓愛恨幾回,還遠好過這寒涼的天高仙界。
刑官似笑非笑,展袖一讓,淡淡道:「地伶公主,請。」
如此折磨,卻還有兩生。
她瞪了刑官一眼:「哪日等你離了司刑的職,落到我手裡,定扒了你一層皮。」
這仙界,大概也只她地伶千方敢恫刑官。
「公主言重了,神帝之令,小官自得依從。」他笑得詭異,雖說領令,那執刑的空間卻模糊得很,他若不高興,這凡間作弄個幾回,便夠叫她下一世乖順客氣。反正,神后偏袒這小皇子,有災有難,自要撥在她頭上。
這歷劫三世,來自那天高的仙界神帝,她嘴上逞兇鬥狠,卻也奈何不了刑官逼上,在他之後,入了那落凡的雲門。
「千方,我自始自終,只要一個你。天上若不能相守,至少,凡世有情。」
憶著他入一世劫前的悠悠話聲,她承認,她還不若他無畏通透。
涼涼薄霧攏在周身,她漸忘了自己是誰,卻還忘不了那雙沉沉似星夜的眼,忘不了那牽兮縈兮深深羈絆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