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谷镇是西北重镇,折家曾世居于此。高祖皇帝建立本朝后,因忌惮西北军势力,才将折家本家召至京城,赐将军府世袭居住。
折思谟赶到抚谷,才知父亲伤势严重,根本不能再做统帅之事,便接过所有军务,让父亲在内城府中安心养伤。
此后月余,战事呈胶着之势,双方互有胜负。夏国虽几番攻城失败,但西北军也未能将防线向前推进。
折思谟日日忙于练兵布防,往往三更时才能回府,五更又要离开,每夜只能抱着碧瑛睡上两个时辰觉,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折思谟对外称碧瑛是他自民间招募的参军,碧瑛也时常到军营走动,折思谟倒真会拿一些演练阵法询问他意见。
因碧瑛丝毫不会功夫,折思谟差人专门为他寻了一把袖箭,让他时刻携带,以作防身。
这日碧瑛又到营中行走,折思谟拉着他在沙盘前研究山形路线,正逢有兵士来报,道朝廷钦派的监军大人到了,此刻就在营房外。
折思谟立刻起身准备迎接,一名高大男子便已掀帐入内。来人一身华服,虽稍显劳顿,但不减气度,举手投足间俱是皇室贵族的从容优雅。
只是一头青丝中掺了许多灰白头发,与那副年轻清冷的面孔一起,显得有些突兀。
折思谟看到他进来,愣了片刻,才道:“子叡,怎么是你?”
端王看向折思谟,稍微点了点头以作问候,又看向一旁立着的碧瑛,眼中眸色难辨,却显是添了些柔和。
折思谟将端王请到案前,又命人准备茶水糕点,为端王稍作安顿。
端王却摆手,叫折思谟摒去旁人,道有要事相商。
折思谟将其余人散去,却将碧瑛留下,端王看他如此,也不发话,权当默许。
端王在案前坐定,缓缓开口,将京中情势一一道来。
原来自折思谟奉旨离开,朝廷形势便有大变。
先是大理寺接到匿名信件,称端王有意谋反,指认玉蕤阁便是他密谋造反篡位之所。大理寺搜查玉蕤阁,竟真从阁中寻到密谋书信若干,上面均落有端王府印章。
后在朝会上,又有数名大臣突然发难,称端王摄政已久,如今幼帝长成,合该还政于君,否则便是狼子野心难藏。
“太后徐氏一族,六部中已占了两位,太后胞弟此番风头正劲,隐隐有参政议事之势,如今便只差军权在手了。此时又逢西北战事吃紧,他们先是越过我将你调到此处,又一齐在京中发难,明面上封我为钦派监军,实际恐怕是想一石二鸟,将折家与我一同除去。若战情继续如此,恐怕不出半月,朝廷换将的令书便要来了。我如今已然失势,又身在外,换将之日,恐怕便也是我命殒之时。”
“我如今已失去一切,生与死于我已无甚差别,只是西北军与夏国交战多年,夏国最是忌惮,若此时换将,恐怕我西北诸州危矣。”
端王缓缓道来,虽话中说的是生与死,语气却极为平静。
折思谟见他虽说得从容,眼中却不显生气,心中有万千疑问,但碍于碧瑛坐在一旁,担心问出什么叫碧瑛伤心的话语,便只能先将疑惑收在肚里。
“若无奇功,恐怕换将之势难挽。”端王复又说道。
折思谟沉思片刻,便起身准备出帐去寻诸位将领商议。
他向端王告辞,询问他是否现在到营帐中歇息,端王却摆手,叫折思谟自去,不用管他。
帐中剩下端王和碧瑛二人对坐。
碧瑛与端王不识,陪着端王静坐片刻后,便也想告辞离开,端王却叫他留下,陪自己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端王才开口,道:“你与玉瑾,似乎十分要好?”
碧瑛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玉哥儿,又闻到帐中熟悉的香气,心中突然明了,口中回道:“碧瑛在玉蕤阁时,玉哥儿对碧瑛多有照拂,碧瑛心中对玉哥儿是十分感谢和亲近的。”
“那他,可有送给过你什么东西?”
碧瑛有些疑惑这问题,但仍是老实答道:“大约两月前,曾赠予过碧瑛一些银票,其余,倒是没有了。”
端王本脸上有些希冀,听完碧瑛话语,脸色又灰败下去,口中道:“两月前吗?原来那时他便已有所察觉,可笑我自诩机敏……也是,从小功课,他便总比我强些,若不是他父亲入狱,如今,应该早已是年少风光的翰林学士了……”
碧瑛想起那时玉哥儿口中所说的“故人”,心中更是了然。
沉默片刻,端王抬头看了看碧瑛,又道:“我自小顺遂,后来又掌天下之权,心中从未羡慕过旁人什么。如今,却羡慕阿谟。他有你倾心相随,常伴左右……”
碧瑛心中微有些苦涩,却无法道出,又劝慰端王道:“玉哥儿对端王一往情深,只要端王愿意,玉哥儿一定也盼望与你相守。”
端王脸上本一片死灰,此时显出些疑惑神色,道:“你如何得知他心中对我……可是他与你说过?”
碧瑛道:“倒是不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