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有一天是靠斑秃来认人的。
“我记得我把你绑在上面了,”她说,“你是怎么逃掉的?”
“……逃?”
金合欢语气奇异地反问了一句,在低处手电筒那暗黄光芒和裂缝里透出那么一定点阳光的交映下,她的神情间显得满是诡秘的愉悦。
“不不不——我可没有逃。”
“我死了。”她轻声说。
“在你们离开车站的后一秒,我就用最后一根还能勉强活动的藤蔓捅死了自己,然后……我的意识重归母树,再在这里重新醒来,本来还想着得费一番劲儿才能找到你们,没想到会自己送上门。”
金合欢眼馋地盯着坐倒在不远处那摊粘ye里的杨桃,“虽然那两个小兔崽子不见了,但这个小姑娘也是能打打牙祭的嘛。”
顾浅突然笑了一声。
“这话说得,你倒是很有自信能轻轻松松地打赢我。”
“错了。”
“不是打赢你……”原金合欢母体欣赏着自己现在这对锋利泛亮的“镰刀”,转瞬的下一秒,她的语调就拧成了彻底的狰狞扭曲——
“是把你碎尸万段啊——!”
直到这一刻,顾浅才明白,跟金合欢母体经过这棵巨树改造后的真实速度比起来,刚才的那几下简直就是过家家。
她的左胳膊突兀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钝痛。
顾浅自己捅出的那道伤口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而此时,连着上面的绷带一起再度被划开了个长长的口子。铁锈味扑鼻而来,一股脑涌出来的淋漓鲜血沿着她下意识捂上来的指缝滴答滴答打在“地”上。
金合欢却站在数米外,沉醉地嗅着那沾在她镰刃上的血迹。
说不清楚是她生生用胳膊架下了那镰刀,还是对方刻意没往她要害上招呼——又或者是两者兼有。顾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她恐怕还真没法贸然对付这螳螂一样的怪物。
在这只有几缕光穿透的可怖静寂中,任何一点动静都仿佛被拉伸得极长,顾浅亲眼看着对方又缓缓地抬起了那对巨镰。
——生死存亡,只取决于这电光火石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顾浅到底还是抢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扎眼的光束直冲眼前照过来,饶是金合欢母体也被晃得条件反射一偏头。那样被抛过来的东西在空中打着转儿,歪斜着砸出了树皮上那道巨大的裂缝之外——
金合欢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被扔出去的是原本被那女人攥在手里的手电筒。笔直的光束转过好几圈,在它落出去的同时彻底消失不见。
空旷的中空树干之内在一瞬间重归黑暗,再没有什么能比视野骤然变黑能更让人摸不清楚方向。
更糟糕的是,她在一刹那被这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竟是错失了那紧随着响起的错乱脚步声究竟通向了何处,这下只能摸黑找人了。
但即便是丧失了光源,金合欢依旧不疾不徐得十足像一只戏耍猎物的猫。她不比某些只能靠光才能活动的同类,只要养分足够,她就能行动得相当敏捷。
不巧,刚从茧中重新孵化出来的当下,正是她汲取过最充分的营养的时候。
“哎呀。”
她Yin阳怪气地说。
“你们不会以为找个角落藏起来就能躲过我吧?”但这个可以看低她们的想法显然让她很快活,金合欢尖笑一声,“这地方也就那么大,我就是挨边走一圈都能找着你们哦。更别提还有这血——”
她深吸一口气,循着那铁锈般的味道迈出步来。
脚步声远远地传来,杨桃的双眼还未完全适应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但也隐隐约约看到那一头的黑影,瞧着还真像是近了点,脑门上不由渗出薄薄一层汗来。
她不敢出声,也不敢贸然有所举动。砸出去手电筒的那一瞬,顾浅揪着她直接就往这个方向奔来,连个圈子都没绕,目的就是能离那自称是金合欢的螳螂怪越远越好。但这时候蹲守在角落里,连她也摸不清她浅姐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她的神经紧绷得厉害,迷茫与恐惧之间,连垂在身侧的手掌被某样冰凉的东西碰到都吓了一大跳。
杨桃用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谁的手指,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又在真叹出来之前猛地提住,只感觉得到掌心微痒,对方用指尖在上面轻轻写起了字。
一横一撇,最后又用个竖弯钩当做收尾。
杨桃试图辨认着那个字。
……“死”?
见她一时没有领会到这意思,顾浅又重新写了个“自”,后边跟着的那个“杀”字刚写到一半,杨桃脑海中突兀地灵光一现,迄今为止发生过的事连在一起,终于明白了她浅姐指的是什么。
杨桃和顾浅虽才汇合不久,但也从她口中听过这些“新人类”的事,再加上自己逃出来的时候也试过攻击那些怪物来脱身,亲眼见过它们受到的伤害如何在瞬间就愈合如初,足以证明新人类们拥有和鬼族同样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