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蛊心取得早了或是迟了,那蛊醒转过来,发觉自身受损,必要释出蛊毒来;又或是蛊心虽去,但伤口迟迟不愈,亦会危及性命……”
听太医说了这么多,萧衡烨尚未发话,顾飞鸾先着急起来:“这法子既有着许多危险,为何还要呈上?”
萧衡烨却摆了摆手,只问道:“几成把握?”
“回皇上。”那太医继续回道,“研习至今,已有八成。”
“八成,不少了。”萧衡烨淡淡笑了笑,“今日便辛苦你们。”
“兄长……”
“衡煐。过来。”顾飞鸾还想再劝,却被萧衡烨再次打断。萧衡烨让那些太医暂且回避,又朝顾飞鸾扬了扬手,拉他坐到自己榻边,道:“自先帝驾崩,你陪在我身边与我一同理政,也有两年了罢。自即位起,这生死之事我便全都想过——原本是想着在这皇位上多坐几年,待七弟大些,你也精通了政事,我若想放手离去,便也无牵无挂。只是这一年来……我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煎熬得很。与那人日夜相对,只觉得爱也不是,厌也不是;若是不放在身边了,却又总想着他,实在难受得紧。”
顾飞鸾握着萧衡烨的手,眼中虽满溢忧色,却也不曾打断他。萧衡烨停顿了一会,却又转了话锋:“如今放眼前朝,风气还算清正,说到股肱之臣,也有那么几个,这些你想必也都领会。我昨日夜里已经起了一道密诏,说的便是我身后事——我这一次若真有什么意外,七弟继位,在他弱冠之前,便由你来摄政。”
“兄长。”顾飞鸾听他这么说,又急又好笑,垂着眼道,“我自己还未弱冠呢。”
“只差半年,有什么要紧?”萧衡烨又笑了笑,“你还有顾尚书指点,谢风……也算是值得依靠之人。我不担心。”
“兄长当真已经打定了主意。”顾飞鸾听他讲了这许多,自知劝不动,只是脸上担忧之色怎么也收不回去,“即便拼着性命也要弄清楚对那人的情意……兄长是真喜欢他。”
“喜不喜欢,今日过后,便知道了。”萧衡烨轻轻笑了一声,“飞鸾,我施术期间,许多事便暂且托付给你了。”
顾飞鸾点点头,道:“兄长只管放心。”
去蛊之术是太医院与西洋医师一同研习而得,主刀之人却选了醉香司的蛊医周进。谢风见他自众太医之间出列,一颗心不由地悬起——尽管皇帝说了这次去蛊无论成与不成皆不怪罪,可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旁人或可赦免,主刀之人必难辞其咎。那周医师却也不慌,躬身向皇帝行礼过后便退到偏殿,准备起药物与器具。
去蛊之术前后大约花费了两个时辰,而后周医师带着两位辅助施术的太医自偏殿而出,只道今日一切顺利,皇帝性命无虞,再过一个时辰便可醒转。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在外等候的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顾飞鸾亦终于松开了始终握着谢风的手,相视一笑。
谁知就在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有惊无险之时,忽而又起了变故。一个时辰后,皇帝并未醒转,反而昏昏沉沉地发起热来。太医诊了脉,亦说这高热来得蹊跷,不知是何缘故;又怕皇帝此刻身体虚弱,不敢用猛药强压高热,只开了些寻常退烧的药,又用吩咐用冰块敷在皇帝前额。众人守至黄昏时分,皇帝仍未醒转,一群太医不禁窃窃私语起来,间或有“醉香司的庸医果然不济事”之类的言语落入顾飞鸾耳中。那周医师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不禁起身上前,跪在顾飞鸾面前,道:“圣上这般高热不褪,不知是否与体内红枝有关,请王爷准臣再次为陛下查探。”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再亲眼查验一番皇帝体内淫蛊情形了。
“大胆!”听周进这般说,一位太医即刻骂道,“你为皇上施术本已多有不敬,如今术以施完,怎可再提这……这不可启齿之事!”
“那便辛苦周大人。”顾飞鸾平日里柔软和顺,此刻说话却是斩钉截铁、一锤定音,又道:“谢大人亦精于此道,便与周大人一同为兄长诊治。其余人暂且退下。”
如此又过了半晌,周进与谢风自偏殿出来,面色皆有古怪,对顾飞鸾躬身行礼道:“王爷,陛下身体确有不妥,可否……单独向您禀明?”
顾飞鸾即刻点头,随两人进了偏殿,吩咐人将门关上。只见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谢风开口:“皇上这般高热不退,并非先前施术有何不妥,乃是——他体内的红枝蛊,并非只有一只。”
顾飞鸾睁大了眼,道:“怎会……?”又疑道:“若是不止一只,为何施术之时不曾发觉?”
谢风道:“寻常入蛊,都会将蛊入在体内手指可及的浅显之处,那一枚蛊却入得极深。且以我与周医师之见,这两枚蛊入蛊的时机亦不相同,后一枚是间隔了许久才入的,故而皇上体内浅处早已被旧蛊盘绕占据,新蛊寻不得空隙,只能寻着旧蛊未曾占据的血肉生长,故而蛊枝都在深处。周大人施术之时不知蛊有两枚,又只看到皇上体内浅处一枚淫蛊,自然想不到深处竟还有一枚。而且这一枚淫蛊来头实在不小——乃是红枝变种,南疆圣手三年才能养出一枚的‘情丝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