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牺牲,我也只会为了,我,的,哨,兵,牺牲。”江波涛直视着汤健博,郑重其事地说。许久没有说话的丁童突然开了口:“那,大哥哥,你还会保护我吗?”
乍听见如此阴阳怪气的暗讽,让江波涛免不了的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盯着汤健博看了一会儿,随即斩钉截铁地道:“不对,你不是汤健博。这副外貌虽然是汤健博的,但进入这里的意识绝对不是。”
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变成了汤健博吗?是整容?还是附身?真正的汤健博又去哪儿了?江波涛越是深入思考,疑问就越多。
倒是汤健博开始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东塔内所有的人工向导都是我的‘作品’,我研究了大半生的‘哨兵与向导’,而越是研究,就越觉得上天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哨兵’与‘向导’可以拥有神乎其神的超能力,明明所有的人类都有精神元,可偏偏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脱颖而出?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73?”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汤健博笑笑,“你很出色,是我最优秀的‘向导作品’之一。”
“想都别想。”江波涛的怒目切齿,换来的却是汤健博的一声冷笑:“这可由不得你。况且向导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哨兵牺牲自己。”
出头,怎么可能会是差点毁了他一生的“爸爸”?
汤健博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震惊的江波涛,后又嗤笑道:“只要拥有对应的能力,时间都可以发生逆转,年龄对不上又算什么?”
江波涛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从动机上来说,心思单纯的丁童并没有刻意改变“爸爸”外貌的理由——毕竟莴苣姑娘的故事里可没有会说话的兔子——那么就是说,“爸爸”也许一直是以汤健博的样子出现在丁童面前的,以至于他的意识在进入丁童的精神图景后,仍旧维持着汤健博的外貌。
江波涛不说话了。
“别用那个数字叫我!”江波涛咬牙切齿地道:“我有自己的名字!”
“那倒是我们的错了?”江波涛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拿了一个甜甜圈——那是一只表面洒着五彩糖针的巧克力釉面——这是他第一次在丁童的精神图景内进食,只是很可惜,这个甜甜圈没有任何味道,而且又硬又干,难以下咽。江波涛只咬了一口,便把它放在一旁了,他仍旧盯着桌上的某个点,并不去看汤健博:“我们只是在完成工作。”
由“爸爸”与白房子带给他的童年阴影不是只凭几句安慰、几句勉励就可以被开解,被遗忘,最终消散于无形的。而江波涛刻意模糊自身记忆的后果,就是当这段往事以“历史重演”的方式被他重新想起时,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精神折磨。
是丁童刻意改变了“爸爸”的外貌吗?江波涛想着,转头看向了丁童,而面对他狐疑的眼神,作为整个精神图景的主人,正快乐地吃着布丁的丁童只是眨了眨眼,显得分外无辜。他那庞大的精神向导趴在一旁,三个头中的狮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科动物。
“你管我什么时候叛逆期,你这个老不死的杀人犯!有本事你把我也杀了!”很明显,江波涛在试图激怒汤健博,但后者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把戏,并不上当:“别耍心机了,这里是童童的精神图景,我们作为‘客人’只能听从他的安排。而且我也不会杀你,万一之后童童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还需要你来保护他呢。”
而汤健博觉得江波涛瞪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主动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是‘窃取’,我窃取了他的存在,名为汤健博的灵魂早就消失了,现在只有我才是‘汤健博’。”
“‘向导作品’?我在你眼里只是‘作品’么?”江波涛抬眼乜了汤健博一眼,又飞快地避开了与他四目相对。后者却大笑起来,仿佛他刚刚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作品’、‘实验品’、‘小白鼠’,看你喜欢哪一个?”
江波涛转
假冒的汤健博说着,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一包砂糖,将糖粒全数倒进了自己的红茶杯里,颇为欣慰地道:“73,你还能记得‘爸爸’的样子,‘爸爸’很开心。”
“嗯……事实上还要更早。”用茶勺搅匀了砂糖的汤健博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汤,脸上露出了惊叹的表情,看来他对这杯美味的红茶十分满意,随后他放下了茶杯,接着道:“如果那天你和你的搭档也在东塔里,随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了。”
“好吧好吧,”汤健博状似无奈地摆了摆手,咧嘴嘲笑道:“江波涛,你怎么现在才到叛逆期?”
他在畏惧。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见“73”这个代号时,江波涛仍旧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抖着嘴唇,说不出任何的话——若是换做其他人,他早就妙语连珠地反讽回去了,但此刻面对“爸爸”,如鲠在喉的江波涛就是张不开嘴。
“……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吗?”江波涛跌坐回扶手椅里,眼神怯怯地不敢再直视汤健博,只是盯着长桌上的一篮子甜甜圈:“从放任鬼婴杀死孟平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