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全天下都知道,他在后宫之中最为得宠,可裴卿玉却完全没有自信,这份宠爱是因为凌曜寒有多爱他,又或许凌曜寒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来得最多的,依旧也只是裴卿玉这里。这让他也心中释然了许多。
裴卿玉将他的轮椅推到床边。
放弃,可每次就算想尽办法怀上孩子,无论怎么小心谨慎的努力安胎,最终都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婚后,凌曜寒一直对他相敬如宾,裴卿玉在他眼里看不到对自己的喜欢与爱意,对他的肌肤之亲床第之欢也如例行公事一般。
凌曜寒和他不同,睿智、强大,用兵如神、才貌出众,好像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那时外出远游,他只看了他一眼,自己的胸腔里就急速的跳动,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砰砰作响。
裴卿玉一直觉得,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幸事,或许就是嫁给了凌曜寒。
身体好了,他便如从前一般,又开始找太医拿一些备孕的方子。
身为君后,他却这么多年一无所出,凌曜寒登基五年,依然膝下无子。裴卿玉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悲。
毕竟裴卿玉很了解凌曜寒的性格有多么淡漠,几乎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而他只是在他身边呆的足够久,足够知情识趣,让他不会觉得麻烦。
这天夜里,他翻了君后的牌子,来到裴卿玉的宫中。
母亲也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婚事之上,从小便教导他要懂谦让识大体,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否则便要挨罚挨骂。
裴卿玉知道,自从凌曜寒登基以来,劝他充盈后宫开阔子嗣的谏言从来没有间断过。
裴卿玉是知情识趣、通情达理的。
其实裴卿玉不是没有料到,但亲耳听到这个判决,却依旧心中狠狠一震,一双美目黯淡无光,不自觉的滚下泪珠。
知道皇帝要来,他已经提前让宫人熬药,备好助孕汤,正要喝下,凌曜寒按下他的药碗。
可不知幸还是不幸,凌曜寒似乎有别其他君王,对后宫之事态度十分冷淡。
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的心丢了。
他与凌曜寒两人少年结发,在凌曜寒还只是皇子时,裴卿玉就嫁给了他。
人人都说裴卿玉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性子,于是就算遇到再委屈辛苦的事情,他只能自己忍下咽下。
于私,他不愿别人生下凌曜寒的孩子,不愿凌曜寒与其他人的关系更亲近紧密。
凌曜寒需要一个孩子,裴家需要一个孩子,他帝后的位置需要一个孩子,他自己也需要属于他和凌曜寒
于公他身为君后,又被陛下宠爱,却无法为他诞下一个子嗣。
太医有时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想要劝他,却又不知如何张口。
裴卿玉的身体损伤有些厉害,这半年,凌曜寒来后宫的次数不多,就算来裴卿玉宫中,也只是和他躺下休息,并不对裴卿玉做些什么。
就连他的父母都为此担忧,怕其他人诞下凌曜寒的嫡长子,动摇他君后的位置。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不敢奢求凌曜寒的爱,只要能在他身边,能守住这份位置就好。
裴卿玉是家中长子,却是庶出,母亲不得父亲宠爱,父亲对他也并不重视,并不打算安排他考功名走仕途,只想让他成为裴家婚姻交易的筹码。
原本裴卿玉也十分忧心,自古皇帝后宫妻妾成群,而他从小性情柔和,不善阴谋计算勾心斗角,姿色也称不上国色天姿,拿什么胜过天底下万千风华各异的美人。
“卿玉,以后你无需再做这些事情了。”
后来凌曜寒因重伤不治,一双修长矫健的腿,被残忍截去。纵使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斐卿玉也觉得世上再也无人比得上他一分一毫。
这事传到了凌曜寒耳朵里。
他知道凌曜寒不喜欢痴缠热烈,就收起自己满腔汹涌的爱,小心克制自己那些泛滥的感情。
裴卿玉甚至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将悲痛压抑在心底,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悄悄流泪倾泻自己的凄苦。
他总是保持着理性与贤德,努力尽善尽美的打理后宫,做一个称职到几乎完美的君后。
这一次流产,他足足调养了大半年,终于才完全恢复了元气。
可凌曜寒那双眼睛太淡太浅,好像对谁也盛不下一丝感情,始终是淡淡的,像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
他怕凌曜寒或许早已厌烦了他日复一日的求子,也厌烦了他如此无用的身子。
裴卿玉的手有些发颤,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他,恍惚的凄然一笑,“是……”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无甚魅力所以不能吸引凌曜寒,但后来发现,就算敌不过百官谏言,迎娶了一些妃子侍君进来,凌曜寒仍旧一向心系政务,对光顾后宫并不热衷。
凌曜寒凝视着他,温暖有力的掌心,微微按着他发颤的手,他平静道,“上一次君后小产大出血,伤了宫体,太医说你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受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