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慧点点头,坐到床边,也替舜仪按了按脉,又从袖内取出一个细颈小瓶,数了七颗药丸,道:“一日服一粒,就着贫僧这方,若是还不苏醒,我便也是力尽了。”郭守缘登时
吴知县原本一门心思扑在公文上,忽听四周议论声四起,将头抬起来一看,惊得把手里的笔都滑落了,忙起身来行至她身旁,叫在场几个小医看她情况如何,又想到郭英偏偏一刻钟前才走了,于是就叫衙役将他追回。
云敬摇摇头,道:“天有不测风云,非人力所能为也。”那胡辟又道:“吴大人说,张小姐不过三日不见,恐是装疯,要以针灸试探,下官虽然也心有疑虑,只是不敢如此举动,不知张公子意欲何为?”
然而舜仪自到此,就觉胸中突突跳得不了,手足也愈发肿了起来,没甚气力,强忍着个了一个半时辰,忽然一阵血涌心头,眼前一片昏花,忙摆摆手,把头向后一仰,初时还大口喘了几声,不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声息,众百姓当下议论纷纷。
这中年人还要说话,外面来了郭英与崇慧大师,郭英见了父亲,道:“爹,舜哥儿她怎么样了?”
放下县衙一节,说到疫区那头。众百姓见知县亲临,心中多少得了安慰,一时先是窃窃私语,不多时便静了下来。
那闻雪听说恩人病倒,纵然身子不十分快意,也要起身去看,此刻屋里只有宁儿,看她也是心急如焚,便叫她匆匆帮自己穿戴了,去舜仪屋里探问。
胡辟一边吩咐下人备上茶,一边叫带疯女上来,云敬一见,果是自己亲妹子,登时起身道:“哎呀,多谢你胡大人了。”行至云介面前唤道:“云介,大哥来了,云介。”连叫了数声,云介只是不理,痴痴地笑道:“你叫,叫谁啊?”胡辟一脸愁闷,施一礼道:“张公子,张小姐如此疯癫,都怪下官们未能尽责。”
话说舜仪被抬回了家中,郭英仍是一刻不得闲,将舜仪发病之事告给翠屏,又出门去找人——找净福庵的崇慧大师,还有他的父亲,舜仪的启蒙先生郭守缘。
郭英正在药店中与掌柜讲价,听得舜仪昏倒,药价也不讲了,只顾转头去找她,他向来是身子矫健,今番更是如离弦之箭一般,等不得一分一毫。
屋里冷清清的,一股幽幽的药味,舜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上没甚血色,闻雪见了这惨状,也觉心酸。忽地转头一看,瞥见桌上摆着一幅画,正是云介所绘的那幅,不由得触景伤情,泪渗出了眼角。不多时,又听得屋外有人急匆匆进来了,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堪堪配得清癯二字,身长七尺有余,须长一尺,神色凝重,行至屋内,未说半句话,就坐在床边替舜仪诊脉。
闻雪听了,怯生生道:“我于投亲路上遭害,多蒙许大哥救我到此,如今恩人病重,我为他担忧。”
几个郎中都知舜仪这是先天心痛心衰,症候极重,唯恐朝发夕死,不敢担待,只推说治不了,权且拿些乌头赤石脂丸充数。
好在药方尚在,虽去了舜仪,总不至于大乱,吴知县心中愧疚,谁料这少年神医竟是先天不足,世上的事也太过荒谬了些,不禁由她想到自身,想自己尚且不能医人,更不能自医,又暗暗叹了几声。
“这……”云敬心下思量道:“这吴大人倒也有理,只是云介疯与不疯,也不该这等手辣,何况也不关他事。”便道:“贵衙门考虑周全,但我想此事不是贵衙门指责所在,容我将小妹带回,再作商议。”胡辟只满口答应,就叫人将云介扶上轿,看云敬去得远了,心中一阵得意,道:“吴善化啊吴善化,你这恶名可是在张家传扬出去了。”
郭守缘摇摇头道:“舜儿这先天的病,看来是无药可救的了。”又起身对崇慧道:“大师,你神通广大,郭某不求舜儿长命百岁,但求你老助她回天。”
闻雪看他如此,不觉“腾”地站了起来,不知如何处置,又见那中年人将舜仪扶起,用拇指按她背心处。
“是是是,正事要紧,本官险些忘怀,张公子,请吧。”说着,二人同到后堂去了。
却说郭英来了,见一群庸医围着舜仪,喊道:“闪开,闪开!”又拱手向吴知县道:“吴大人,我家少爷自幼心痛,如今为黎民受了这般劫难,求大人尽一礼,送他回去,自有人替他看病,莫忘他是为何发病。”吴知县面色凝重,道:“好,好,吩咐下去,备轿来送许公舜回府,本官记着你主人许公舜是个神医,是个善人,四方百姓心中也明白,本官在此谢过了。”说罢,众衙役要上来抬舜仪,郭英还未与吴知县答过礼,见他们如此举动,喝道:“住了!”就自去将她背起送入轿内,又出来与吴知县重施一礼,道声告辞,扬长而去,留吴知县呆立在原地。
听了,倒也不十分在意,只暗自想道:“这新官前番就不肯接我家的案子,今日又如此,未免太刚强了些。”于是微微一笑,道:“吴大人心系黎民百姓,我等深感佩服,多谢县丞大人屈身相迎,还是正事要紧。”
“哎!舜儿你好命苦也!”那中年人扶舜仪躺下,转面来对闻雪道:“姑娘,这屋不是你呆的地方,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