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军,胡将军在鼓楼那边的饭馆呢。”站在最前排的将士看向邢麓苔,毫不掩饰气愤之情。
没办法,总不能也跟别人一起跪他吧,外人看来她可是钦赐的将军夫人。夏松梦心虚地站着,假装感应不到他不满的眼光。
他刚才是不是笑了?夏松梦静静地看着,静静跟着,对于他那明显上扬的嘴角十分怀疑。一路上有人给邢麓苔塞吃的,还有拉住他要说话的,回去的路走得比来时艰难许多。邢麓苔命人一一记下,食物不收,安抚了一会儿,民众才渐渐散去。
管家放下账本,让学徒去看着,屁颠屁颠走到燕词萱身边,做了个揖:“夫人请讲。”
管家一番点头哈腰应下她的吩咐,燕词萱在粮仓内看了一圈,便回了燕府。
“回夫人,今年收了三千石,已是茕西府今年产粮的半数。这几年来降水少,北面的沙地蚕食田地,收成不好,往年亩产一石三,今年亩产比一石还差点,所以收得少了。”张管家在茕西府打理生意多年,对行情了如指掌。
这,是盼着他主持公道?夏松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邢麓苔哼了一声拔腿就走,她乖乖跟上。
“放肆!”胡将军左摸右摸,想找出兵器,摸了半天没拿出来,只好用手去格挡那杆枪,而邢麓苔那端力气奇大,他推不动。渐渐一股不妙的感觉才泛上心头,他努力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吓得赶紧站起来,但因为醉酒的缘故,双腿酸软,他又跌坐在椅子上。
燕词萱抬眼,目光越过燕家粮仓的黑砖墙墙头,看向远处灰黄的山体,“照你这么说,明年粮食恐怕还要更少。”
邢麓苔也知此时和醉汉讲不了道理,收了长枪。“带胡将军回去醒酒。”转身看向一旁呆滞的小二和掌柜,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邢麓苔话不多说,从随行的士兵手中拿起一杆长枪。在空中抡出一道银亮的枪影,伴随着劈风之声落在台面,左右一挥,碗盘纷纷落地,一阵脆响。那醉醺醺的人还没来得及变脸,就被长枪的银尖顶在胸口,恰是在铠甲松脱之处。
“我知道了。这段日子宅内该节省的节省,等我调粮过来,如若出现变化及时报我,不经我允许,万万不可涨粮价。”燕词萱点了点桌子,“昨夜的那批已经走了,今日这批粮食关门装车,夜里悄悄走。我们虽说为国捐粮,到底不可高调行事。”
“起来吧。胡将军呢?”邢麓苔开口。夏松梦缩了缩脖子,他那语气里是她最最熟悉的不悦,只掺杂了一分她都能听出来。
“回夫人,小的不敢妄断,但老天不赏饭,眼下并无任何办法可遏制这势头,来年除非全年太平无事,否则茕西府内恐怕会出现粮价飞涨的情况。”管家说完叹了口气。
邢麓苔下了车,院子里的人们纷纷跪倒,向他行礼。夏松梦知道他心里不曾将自己当夫人看待,但也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身侧,摆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准备迎接众人诧异的神情。
“茕西府去年有多少的粮被我们收了?”燕词萱问他。
原来所谓饭馆,就是黄土砌起来的两层房子,用不知名的黑色木头做了房梁,桌椅柜台黑得发亮,跟沈城完全没法比。饭馆中间的桌子坐了一桌,最中间的人喝得醉醺醺的,连穿戴的铠甲都送了,露出肩膀和胸前赭红的衣料。
走出府衙,外面稀稀拉拉的行路人看见那道挺拔威武的身姿,如见天神下凡一般倒头就拜,还有小孩看见了,转头大声喊着“邢将军回来了”就往小巷里跑,很快便到处传来了稚嫩的童声,显然邢麓苔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是个喜讯。
“大胆小子!敢扫我胡将军的兴!”那醉汉红着脸怒斥,却因为醉得厉害,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声音又大又响,含含糊糊的,像只鸣叫的大鹅,叫人看了发笑。
饭馆里没人敢作声,掌柜和小二干看着,不敢上前。
夏松梦没想到真的到了漠城,马车停下时还没缓过神来。院子里的雪被扫开,堆在墙角。空气干冷,与马车内形成巨大反差。此处离沈城千里之遥,今日竟亲临此处,就像置身梦境——和梦境确实差不多,都是从前觉得不可能去到的地方。
邢麓苔略一使力,尖刃刺破他的棉衣,白花花的棉从破口离扑出来,那枪尖只隔着里衣顶在胸口。
见她下车,两个面黄肌瘦的丫头走上来要扶她。夏松梦真怕她俩接不住自己的手臂,赶紧下车站定。
邢麓苔难得的露出一个柔和的表情,“收下便可。赔你们碗碟,顺带为胡将军结了赊账。”
“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赔笑,立马就想推回去,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提醒他,“现在不收,往后找胡将军可讨不到这些钱。”
夏松梦心里琢磨着,跟着邢麓苔一路冲到饭馆内。
邢将军说话向来算数。掌柜的便将银子收了,又让小二把外面看热闹的人驱散,好让邢麓苔一行人顺利回去。
走回府衙时,夏松梦笑得脸都僵了。出这一趟门的经历超过了她过往的认知。邢麓苔居然在漠城如此受到爱戴,他还给人递银子,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