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多久,木板门就被祝言仁敲响了。那声音简直如同贺岁的礼花,充满了喜悦。小赵小跑着甩着胳膊上去给他开门。
对于前长官最近钟爱的兔子,他有所耳闻。原来在方公馆应该也是瞥见过。从没机会仔细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真是干爽又漂亮。
祝言仁听着刺耳极了,摸摸索索从怀里取出一只怀表来,又按了按口袋,将他们的话题叉开了:“这已经是快十点钟了,准备吃点东西罢,我快饿死了。”
早知道方敬山喜欢在家里养些兔子当副官,他也见过,被那富丽堂皇的宅子一衬,就好比是大红铁盆子里的双喜红鸳鸯,点睛之笔!实在是点睛之笔!他以
“哎哟!大白天还锁门呐!”高燮阳嗓门很高,很是刺耳,说得却是人话且还带一些上海味道,祝言仁看了纪云一眼便确定了是他一直好奇的那位人物—高燮阳。
小赵与纪云都没料到他会带着这些钱出来,眼睛都看直了。
两个人一起去看他,纪云手上松了些,祝言仁便将身子抬了起来:“不行,我可不能不吃饭,我去外面找些来。”他从怀里挑出一张银票,给了纪云,留了些散碎钱:“这儿住的都是些不服管的兵痞,有的是不听他话的,我走远一点买些吃的来就行了。”他胸有成竹地将门掩上,出门去了。
门一打开,高燮阳觉得眼前一亮,他被方敬山安排在这村子里,已经艰苦奋斗许久。原来方旅自己拉旗子,势力好时,他还经常去上海看一看,拜访一下方敬山。现在方投了日本,局势紧张起来,他恐怕凭自己的名声与本事,恐怕一出村子就得吃了有志人士的枪子。他爱惜生命,于是窝在村里,已经把山味嚼烂了,看见纪云,他的眼神直了。
小赵一听,又要往地上委顿,眼泪也流出泪来,纪云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祝言仁看他不说话,小赵又如此害怕,便在自己胸口处拍了拍:“你别太怕,我身上带着一百块钱,大不了找个要钱不要命的,赶牛车也能把我们拉出去了。”
纪云穿上鞋子,去开了门,谦和地一笑:“高旅长,找我们有事?”
他嘿嘿得要笑,喜悦已经从胸腔扩散至眼角。被喜悦一撑,他的眼角里,映出了祝言仁。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光,啊,不对,是天使。他告诉自己,一定是那些天王口里说的天使。在看见赵士程,好看,他想,却因为顺序在了祝言仁后头,有些索然无味。
小赵终于安心了一些,从祝言仁手里脱出来。倚靠在墙角,两眼发直。纪云看了看祝言仁的胸口,缓缓地说话了:“小赵,别总想着你当少爷的时候,一条人命而已,怎么死其实没多少差别。”
纪云不置可否:“他现在等着我们找他呢,端了他的碗就等于服了他的软。”
祝言仁一愣,先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感觉腿上一软,酸胀胀地:“没事,又点不到你身上,你别怕。”
28、安有完卵
“你小点声!”祝言仁转过身连忙捂住小赵的嘴,侧耳听了听门口的动静:“会想办法,但是慢慢来,急不了的。”
外面又嚎了一嗓子,祝言仁已经习惯这里的人不讲人话了。只是往外看了一眼,没看出大概,便收回眼来。小赵随着祝言仁的眼睛一起收过来,也脱了鞋上床,越过纪云到了床里,他又滚了一圈,离纪云与祝言仁更进了一点。
“能,但我还没有想办法。”他回过头来,伸出一只手勾住了祝言仁的脖子,笑着对他鼻尖吹了一口气。祝言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对上他眼睛,纪云眼睛很大,是圆形的,眼角往下垂,眉毛往上挑,中间落了一块空白,显得干净又温良,与他性格也像。
祝言仁从鼻尖开始像是被燎了似的,红到了脸上,他倒并不是不好意思,只是面皮太薄:“可等消息就等于是认命。”
祝言仁抱着肚子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衫。等摊开了,纪云才发现那就是他从身上脱下来的,那小衫上放了几张黄色的饼,祝言仁兴致勃勃给摊开,朝他们一挥手:“吃吧!”
纪云先把钱塞进他的怀里碰上了他有些冰凉的胸口:“你在哪脱的衣裳?天这么冷,照顾好自己。”他意料祝言仁也不会好好答应,便不等他回答,拾起饼子只咬了第一口,门“咣当”一响,小赵狠狠地打了个颤。祝言仁看了小赵一眼,将纪云与小赵嘴里的饼一一拽下来,铺上小衫,往被子里面塞,一边问:“谁啊!”
“我刚才看见那两个人了,他们快死了,可是他们还是瞪我!”小赵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噌”地站起来把门牢牢地合上,躲在了祝言仁身后,颤抖着:“高燮阳不是东西,他也会杀了我们,我们要赶紧逃。”
他又滚了一圈,面对着墙去了。祝言仁看着他的后背,有些单薄,但要比自己力气大很多。他也坐上床,去看纪云,发现他正盯着窗户看,只一瞬间便又垂下了眼帘,祝言仁问他:“长轩,你说我们到底能不能逃。”
小赵把头抬起来,去看祝言仁又看纪云,末了,他说:“长轩,他们抓了两个没死透的,说一会去给他们点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