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一把脸:“不不不……”还没说完,他被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噎住了,年轻人:“跟城里的小姐似的。”
小伢儿在黑面皮上翻瞪着一双极大的白眼珠子,想也没想就答应:“行,行行行!”
祝言仁发现他虽然牙齿残缺,但是牙口好。几口就给嚼烂,咽了下去。祝言仁盘腿坐在地上,笑着看他:“你给我帮个忙,往后我每天都给你带吃的。”
身上带着事儿,且是偷摸而正义的事儿,总是容易多心。他马不停蹄,连跑带跳的往小伢儿的草棚跑过去。
“那你们不跑?”祝言仁手背顶着嘴,又一抻脖子,把嚼不烂的饼子吞下去。
然后他悄悄走到后窗。这个扇窗与外面是联通着的,但是被订上了钉子,歪七扭八的卡上了许多木头。他掏出在早放在口袋里的石块。朝着外面的瓦砾堆猛地挥过去。砖头噼啪的一响,门口那警卫果然警觉起来,拔出枪,谨慎地往外走。
祝言仁把另一只手的饼递到他嘴边:“他不是每天都来说一遍?你是真的烧糊涂了?”
小伢儿眨眨眼,摇摇头。祝言仁抻长脖子把那一口饼吞下去:“那有没有来的比较勤的?”
这几天祝言仁摸清楚了高旅外出的规律,每天早上9点以后就要去练兵或是四处骚扰幸存的难民。他把准了时间,大摇大摆得往后院走。
“这儿也没粮呀,跑了也没用。他们总不能吃人。”小伢带着他继续往前走,顺着一条泥水弥漫的沟拐弯,正对一间草搭棚。勉强能够挡风用。他看了看北山又说:“这里能跑的全跑了,留着的都是为了多喘几口气的,等太平一点就一起往南边跑。”
小伢儿拿到他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惊讶得张大着嘴:“这…这能行嘛!”
那人果然是安排在后院的警卫,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在他往门口走的时候,往侧屋看了一眼。然而什么也没做,径直跑向了门口。
“你只管把这个交给他让他知道我的诚意
“不是,我受不了了,我要逃!”小梁打了个与他神行极其不符的喷嚏。祝言仁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嘘!能出去,不让你去前线,听话,你这是发烧了。”
祝言仁嘴里露出半截没嚼烂的黄饼子,兴奋的:“胡子也行!什么时候来呀?”他看着北面那座勉强能称作山的小丘陵,有点不解这么光秃的山还能藏土匪?但他又怕因为没见识让别人看不起他,便把疑惑咽了回去。
回了大院,他把剩下的饼子从床下的木头箱子拿出来给小梁:“能吃,快点吃吧!”
“有呀!”小伢一拍脑袋,往北面山上一指:“胡子!”
祝言仁脑子嗡得一响,反映在头上,脸腾的憋红了。他是生气,那年轻人却以为他是臊,他自认为夸的恰到好处,因为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只听说过城里的大小姐都很漂亮。小孩子多带着些好奇,咬着手指头看他。大人们则觉得祝言仁长得怪,怕惹上事,抱着孩子扭过去不让看。跟着老者往各自房子里去了。
小赵看起来病恹恹的,他有些担心的摸摸他脑袋:“不舒服了?”小赵抓住他的手摇摇头:“上午高燮阳又来了,问我会不会用枪,他说他这里不养闲人。”他说着要哭:“还说让我跟着去剿匪。”
小伢一拍大腿,笑得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眼忍不住要去瞥祝言仁的饼子:“没粮了就来!约莫着十来天一次。”
祝言仁送了一口气,放下镇纸,从桌上抽出一张宣纸来。看了这一户原来是个有文化的人。没料想会看得见宣纸这一类的东西。但是毛笔已经干成了一块,他轻轻拍手,拂掉了在镇纸上粘上的灰。用手心得汗化开毛笔,勉强在纸上写了几个模糊的字。最终将那张宣纸折成四折放进了口袋。
后院的警卫恰巧不在,他正纳闷,听见厢房后有脚步声。可能是正往这边来,他抓紧往厢房跑进去。躲在门后,偷偷露出一双大眼,看了一圈院子里的确是没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跳得很快,然后缓缓地抬起了手里的镇纸。脚步声一紧,似乎是在跑,却越来越远了。
“现在南边也打仗,”祝言仁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把剩下的全给了他:“给你吃吧,我不饿。”小伢想也没想,接过来就往嘴里塞进去。一边塞一边往草棚子里领他,往地上一指:“坐……坐!”
祝言仁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拿出手里的饼,学着野狗的吃相咬了一口。年轻人又要张嘴,祝言仁怕他再吐出什么象牙来,立即把饼横在他面前制止了他,他学着刚才那些人的口音:“小伢儿,那些游击队定时来吗?”
祝言仁看他出去了,顺着他身后,往右一拐,跑向臭气熏天的茅房。良久以后才带着一脸恬然从那边走出来。警卫此时正挠着头回来,见了他,带着掩饰不住的恶心,似乎很是敬佩得看了他一眼。祝言仁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这是有些奇怪的,祝言仁想,高燮阳不可能不防他。后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他往厢房看了一圈,走到案几上拿起镇纸躲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