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要当官光宗耀祖,回青州看俺娘、俺弟。”和尚失意地自斟自饮喝着闷酒。
贺正使并不认同,可又不能当面戳穿挑明,只是说说自己的感受,“嗯哪,大唐目前是多事之秋,虽没有贞观之治时的如日中天,也是虎威犹在,无人能比。然而眼下的匪患实在是太猖獗了,草寇打家劫舍,攻城掠地,纵横大江南北,我这一路之上亲身经历,深受其害呀。”
身边伺立的小伙子赶紧回禀道:“观察使,他叫杜洪,鼓敲得也漂亮。”
“曹操!你是不是有病啊?放着大才祢衡不用,给个鼓吏芝麻大的官,这不是侮辱人吗?庞师古、朱珍,你们两个上去替我揍他一顿。”
靠窗的老头子羡慕地听着,低声对和尚耳语道:“成讷呀,恁看看人介,再看看恁。人介杀人能升官,恁杀人豆有罪。”
“黄鹤楼!在下早就心驰神往啦。崔颢有诗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异族人能背诗吟诵,博得在座众人齐声叫好。
老刺史听得入迷,看得顺眼,“这小子唱得好啊,扮相也好,扮的是祢衡,一会儿还要敲鼓呢,不知鼓技如何呀?他叫什么名字?”
正使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他捋着花白的胡子恭敬地回答:“说老实话,观察使,下官是奉郡王大玄锡的旨意,前来大唐送新年贺礼的。因为从登州上岸陆路不太平,就没带骏马和药材,主要是珠宝玉器,随从多了过于招摇,仅仅来了我们三个。而且此行的主要任务是送信,六年前大虔晃大王去世,皇孙大玄锡即位,新王虽年幼,却仁爱有礼,时时心系上朝的安危。大王想请求皇帝允许我渤海国出兵,平乱剿匪以尽绵薄之力。本来是要遣皇叔大延广前来的,可皇叔最近遇到些琐碎的事情,心情郁闷,身体欠佳。”
“哪嘎达?捏嘎达呀,老前辈神勇,堪比当年的周瑜周公瑾呀。”看着刺史指着西面,贺正使不住地点头称赞,又不忘向老刺史说上几句奉承话,“您真乃大唐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呀。”
但是他们的叫好声被楼下的叫好声淹没了,原来是扮作祢衡的名角上台亮相,大家侧目去看,这位伶人气宇不凡,浓眉吊睛、鼻直口阔、大耳有轮,他轻启皓齿字字如珠玑,真可谓大珠小珠入玉盘,令人听得就是那么的舒坦。
“特使过奖啦!哈哈哈,老夫经营鄂州多年,不说是鞠躬尽瘁吧,也是殚智竭力了。”对渤海国人的评价,老官人很是受用,“特使,本来是要在黄鹤楼宴请你的,那里邻近大江,视野开阔无遮无挡,波澜壮阔一览无遗,可惜今年春上武昌城被贼人王仙芝攻入,烧杀抢掠坏事做绝了,是老夫率领武昌军将其击溃,迫其向宋州逃跑了。黄鹤楼也未能幸免,它眼下正在修缮,不巧,不巧啊。”
“哈哈,真是仁义贤达的君主啊,出兵相助倒是不用,我大唐国力鼎盛,剿灭个山匪水贼还是手拿把掐的,对付区区王仙芝、黄巢等乱民,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鄂州的父母官嘴上说起来是轻飘飘的,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口是心非的把戏在官场上是司空见惯,信手拈来。
“行行出状元呀,你们看这鸭子,鸭子做得看着都那么好吃,嘴里又插了朵月季花,更是点睛之笔。”崔绍由伶官和卤鸭有感而发,“崔颢的诗写的好,李太白都叹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后来李公不不甘心,跑到金陵凤凰台,写诗欲与崔颢比个高下,他写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刚才是谁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好啊,崔颢之所以文采斐然,是和他的恩师分不开的,他老师乃杜牧之的太爷,代州都督杜希望,杜家一门文豪大儒,就是不经意间的耳濡目染,日子久了也水到渠成啦。”
“是呀,伙皆,干什么事儿都得跟对人,跟狼吃肉,跟狗吃屎,跟着豪杰成英雄,跟着窝囊废没出息,跟着我们崔观察使净打胜仗,斩杀敌人如割草,我从一个小小的队正,一路晋升为兵曹从事,真是光宗耀祖啊。刺史好辛苦,整天的精打细算,未雨绸缪,连贼人都不敢踏入武昌城半步,就连吃饭喝酒也要来这得胜楼,就图这三个字,最多摆八桌,只图个吉利数。”雍臃肿肿的侯将军讨好着上司,他拍着腰间的短刀献媚地说,“我这把刀时刻带在身边,人在刀在,保护我们观察使不受侵犯。”
“草寇吗?不管是南来的王仙芝,还是北窜的黄巢,都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而已。其余的些小杂碎均是鼠窃狗盗,更不值得一提,让他们嚣张几天,老夫但得一出手,就叫他们灰飞烟灭。”他让客人往邻桌看,那里坐着洪州来的中年人,“这位是洪州的蔡将军,就是他带领援军及时赶来,与老夫合力击败了草寇,就在西山江面上打得贼兵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老官人起初听得入耳,可细加品味有些瑕疵,再一想话糙理不糙,何况还是一介武夫呢,较这个真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