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舒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好笑:“可以，不过我今天八点才下班。”
“请你去我朋友的私人影院看。”傅正杨被望得心神一荡，没想好，随口一诌，“星际穿越。”
周明舒朝着他笑了下，不答话，夺过傅正杨的试剂，眼尾一扫，似笑非笑:“什么电影呀？”
他是纯钱多，送几波下来，所有人恨不得贬斥林院士，推选他入主实验室。
这里人烟稀少，又不是饭点儿，中年男人隔着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穿牛仔外套、戴棕色棒球帽的年轻青年晃悠悠踱了出来，手里转着串手捻，走路带风。
也是这时候，他注意到实验室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窄胖窄胖的中年男人，和校园的画风格格不入，那中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肥肉不住地颤，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照着手机念叨，眼神做贼一般四处瞟。
意有所指，傅正杨半懂不懂，不影响他巍然点头，道:“放心。”
周明舒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温润氤氲，眼尾处低下去，很安静出挑的模样，远看像是古色古香的水墨画，眼尾拖长的留白，格外诱惑人。
仿佛完全无害，又仿佛是郁郁蓬蓬的植被遮挡下的沼泽之地，糜烂地引诱人踩上去。
周建龙立刻卸了力。
却见傅正杨放下手机，仔细盯着周明舒的眼睛看。
“得，您现在可以趴着问了。”他随意地拍了拍衣袖，又补了一脚，才抬步走人。
周明舒仿佛被傅正杨的目光烫了一下，低下头，脖颈修长。
周明舒没忍住，笑了一下。
实验室里的人，没过几天，几乎都习惯了实验室突然多了傅正杨这么一号人物，主事的林院士很少来实验室，其他人对此都是默许的态度，傅正杨闲得没事儿，便拿手机打游戏。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事儿了？”傅正杨挑挑眉，“放心，甭担心，他俩没想象中这么水火不容，过年回家还坐一桌，一起吃年夜饭呢。”
“亲哥总会比姑姑更好一些吧。”他没多想，下意识这样开口。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周明舒叹了口气，道，“最近注意安全，正杨。”
这个小插曲傅正杨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他低声问:“你不忙傅家的事儿吗？”
周明舒说这句话是提醒他，逼狗入穷巷，要先挫伤他的锐气，也要防止其临死前的反扑。
小少爷时间金贵，估计等不起。
“和我没关系。”傅正杨努力在游戏里搬砖，懒洋洋地随口应道，“皇帝轮流做，都是我亲戚。”
“嗯……《真爱至上》？”
“你谁啊？”傅正杨眯起眼，直接一脚踹过去，“滚一边问去。”
——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弟，仅本科，就有院士之姿。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今晚看电影吗？”
傅正杨陡然被拦下，被还带着汗渍和油渍的手扯着上衣的袖口，对方语气又急头白脸，好脸色立刻就收了回去。
“看过了。”
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地做起来，作势朝着傅正杨扑过来。
傅正杨喜欢陪人看电影，一部电影反复地看，他陪每一位情人都看过《真爱至上》，每次看完，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下午去了趟超跑俱乐部，难得和几个朋友喝了顿下午茶，晚上才看到实验室一个博士给他打的电话。
傅文丽如今铺天盖地的穷追不舍，甚至不是强弩之末，更像是台上一位上蹿下跳的演员，在尽职尽责的演戏而已。
——而这甚至是一部喜剧片。
“下午我来接你。”傅正杨拍拍屁股站起身，“你先上班，我出去转转。”
傅正杨这段时间为了追周明舒，没少给他同组的同事买奶茶、下午茶，送小礼物，周明舒喊师兄，他也跟着喊。
隔着屏幕相隔重洋，举杯共庆。
正午时分，太阳本就热，傅正杨一瞬间的火就冒了出来，他似笑非笑，朝左边流畅地一躲，逼得周建龙扑了个空，趔趄了一步，他摁住对方的胳膊，反方向一剪。
周建龙急得冒汗，小跑着过去:“这里是7号教学楼吗？同学，我问你，啊？”
正杨，似乎笑了下，“我自己来吧。”
傅正杨走出实验室，将最后一枚砖块搬完，游戏里成功晋级为工头之后，才满足地合上手机。
这一脚结结实实，周建龙捂着肚子，神色皲裂，变得扭曲起来:“狗几把的，你什么意思？操，格老子的。”
“小师弟。”那人犹豫了下，“你现在有时间吗？小周他爸来学校闹了。”
林下露月光，疏疏如残雪。
天光晴朗，天井的光彩透过楼宇，垂照下来。
他什么都打，周明舒有次眼睛一瞥，便看见小少爷在游戏里砌墙，游戏里的小人戴着工帽来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