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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深颇觉无言地转过头去，觉得她此刻的言情举止都很辣眼睛。孟知薇越说越起劲，很快开始手舞足蹈，并神奇地又捡起了让他好好学习的话头，看着他给他补课，督促他参考着书上的例题写练习册。
这是贺深在和孟知薇建立起友谊后，最常对自己说的话。
贺深不知为何，骤然间觉得有些慌乱。他来不及多想，遵循着本能开口：“那你就更不应该非要和我交朋友了，从哪儿看出我喜欢你的。”
就这么度过漫长而有轻盈的光阴，连手与手之间的距离都从未贴近，他却越来越觉得更加近距离地了解了她，一点点向她走近。
他不配。
不是她所宣称的喜欢，因为喜欢才朝她走近，才不拒绝她，才去努力做她想让他做的事。
他在她晚上想吃夜宵，而保姆已经睡熟的时候，自己系上围裙，去厨房里给她做菜。和爸爸相依为命地生活时，把东西做熟和够吃就是全部的需求，而现在不同以往，他开始学习营养均衡，学习膳食搭配，琢磨怎么做得更好吃，每次做好一点，都能收回她亮晶晶的眼睛和不要钱似的夸奖。
犀利而不留情面地说，“你的处境倒是比我要好多了，我也没见你朋友有多少。”
为了留住这段友谊，他要对她更好一些，他对自己说。她需要的是一个很喜欢她，在意她，愿意对她好的人，如果做不到这些就尽早滚开，别占着位置不做正事。他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卑劣地放任自己的某些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心思悄然滋长。
在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之后，他只能在心里承认，或许是吧。
只是因为如此，不是别的原因。
贺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见她的表情逐渐惊愕，马上就要恼羞成怒，才稍稍别过脸去，不置可否地：“不知道，我之前没什么朋友。”
他开始花越来越长的时间，在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做一个安静的听众。他不喜欢聊自己的事，但不排斥听她啰嗦重复地讲述自己的过去，一点一滴童年的往事，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心里徘徊着的种种念头……许多个夜晚，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相邻的两端，他的面前摊开着纸笔和课本，在孟知薇轻柔的碎碎念中，一点点做着他连看懂都费劲的难题，互不打扰，各自都觉得舒适。
“可能要当朋友确实也需要缘分吧。”她佯装不在意地说，轻轻摇了摇头，“很多时候总是想得很好，结果却事与愿违。我感觉自己其实也没有多高的要求，我只是想……要做我的朋友，至少要很喜欢我吧，我也会很喜欢她的。我不想委曲求全地去追逐谁，我们都能向对方走去就好了，可是这一点偏偏就太难太难了。”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么。”他问，“不然和我做什么朋友。”
贺深看了她一会儿。
孟知薇抬手挠了挠脸，笑着叹了口气。
孟知薇感觉自己的心中了一箭，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作负伤状：“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好烦啊你！我这不是也没遇到多少合适的吗？家世差不多的性格差得太多，性格差不多的又实在是根本不会在一个圈子里玩，友谊这东西很难建立的好不好……”
为什么，贺深曾经问自己。为什么会听孟知薇的话，去做一件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意义的事，他真的把她当成了朋友？他几乎算是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朋友？
他哪里配呢。
贺深基础太差，很多知识根本衔接不上。但他最后还是在孟知薇的念叨声中拿起了课本，艰难地啃着那些对他来说如同天书的知识，仿佛自己不是已经十六岁了，而是真的刚刚开始上学，一切都来得及，前方有光明的未来在等着他。
他捡起了他曾经以为永远看不懂的书本，一点一点艰难地补自己落下的知识。他知道自己不笨，只是之前落下的时光太长，想要赶上别人的十年寒窗苦读太过天方夜谭。但他切切实实在一点一点进步，尽管不知道这迈出了短短的几步能有什么作用，但让她感到付出有所回报的成就感已经很值得。
她叹完气，朝他看了过来，眸光清澈，似乎能将他的心底看穿。
孟知薇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这……是不是太直白了点……不是，你不能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吧？我不是说男女那种好感！你对你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就没有一点惺惺相惜感吗？”
或许他其实也是一个怕孤单的人，原先它不知道这个词形容的具体是哪一种感觉，现在他知道了，从此再也不想经历。
对面姑娘的性格中天然带着给点阳光就灿烂，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笑眯眯地将手臂往他的肩膀上一搭，豪气干云道：“不要紧！哥们教你！包教包会！”
他们的人生经历当中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成长过程中都没有母亲。除此之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上的云彩与地底的泥巴的差距也不过如此，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对方的友谊，这一点交集原也是他不配拥有的东西，只是一旦拥有，总是不想失去，人性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