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的脸上尽显疲态,弥七郎不禁想起土田御前和生驹家谈妥吉乃婚事的那个夜晚。
「不用说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你对待我跟其他兄弟的差别,我会看不出来吗?」没有脸孔的人用力一挥手,好像要驱赶一个纠缠不清的恶梦,「少讲一些吓唬我的话,我也有自己的耳目,站在你们那边的人可没有你说得那么多。」
「无能的是我。」信长转过身来,倚着墙箕踞而坐,双臂搁在膝盖上,「无妨,去就去吧。」
房内,津岛眾的成员齐聚一堂,除了堀田道空、真野资纲外,大桥重长、服部友贞这些巨头也没缺席,除此之外还有鷲巢光康、林长正、秋山信纯、平野贤长、舟桥枝贤、恒川信景……等人,看来津岛眾这次不是随便应付。
「来人,送客。」信长没有理她。
「呵,」夫人走到门口时自言自语道:「对同一条牛弹了十几年的琴啊……呵呵呵。」
两天后,弥七郎跟着信长的脚步来到津岛神社,他们随着下人的指引走在神社回廊上,接着下人便向右一转,把他们带到神社西厢的会客室。
津岛眾有两、三位成员跟着发出轻蔑的浅笑,其他人则不为所动,鷲巢光康甚至眉头微皱。
「请赶快上座吧,信长大人,一天虽然漫长,但还有许多生意要做。」大桥重长指引着信长上座。
「士气、装备、训练、补给,是是是…老朽我只是个女人家,哪懂那么多呢?」土田御前站起了身,「言尽于此吧,说再多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你哥哥派我来伸出友谊之手,我作为母亲只是希望你能把握住,避免你在骨肉相残中粉身碎骨。」
织田信长坐在房内的主席,弥七郎、野野村分立两侧,其他随行的马回眾则在房外警戒。
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终究只是在对牛弹琴。」
等到轿子消失在雨雾之中,他便把丹羽长秀叫来。
「喔?是怎样的政策会让信长大人亲自前来说明呀?」堀田道空问道。
弥七郎跟着信长来到天守阁,看着表情漠然的信长透过天守阁的窗子,俯视着土田御前的轿子在雨中渐行渐远。
「相信我,这不是意气用事,这种事我一向算得很准。」他的语气非常篤定。
「是这样没错,其实大人的祖父月巖大人来到津岛前的情况更糟,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随便你怎么逞强吧。」土田御前起身离开,衣襬在木板地上拖曳而行。
「因为是我出生前的事情,所以我都是听老人家说来的,我记得在我父亲之前,要在尾张做生意,大和守和伊势守都会派人来收取关税,没有交的话,货根本就出不了尾张,对吧?」信长问道。
年纪几乎跟堀田道空一样年长的平野贤长附和道:「没有错,当年我们家做生意,财库里都要备好两笔钱,等着大和守和伊势守随时来收。」
「只是在做壁上观罢了,」土田夫人把话接下去,「有身家和封地的城主们都很识时务的,你说说剩下的人在权衡之后会往哪边靠?你可是在那古野城下扎扎实实地吃了一场败仗。话说回来,你那边又有多少人?」
「钱,当然是要借。」织田信长话音刚落,津岛眾人就开始私语窃笑。
「津岛眾的事情谈得如何了?」信长问道。
「是属下无能……」丹羽长秀俯身低头。
「殿下,我到现在算了几遍,但还是不敢肯定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丹羽长秀神色忧沉,「您确定要做这件事吗?」
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弥七郎听着土田御前的笑声在走廊上回盪,伴随着她的身影一同远去。
「打仗不只是点人头。」
「而且他们收税的方式都是不定时、不定量,想到就收,打仗、举办宴会都会来跟你们收一笔,对吧?」
「我手下的人跟我一样身经百战。」
堀田道空还是摇着他那把扇子,「嘿嘿,信长大人,不好意思,如果您今天大费周章把我们请出来,只是为了要借钱的话,可以容许我先离席吗?」
「你那帮在津岛结识的小混混朋友?他们算什么?莫非是楠木正成、弁庆再世?还是唐土的关、张投胎?你那帮朋友恐怕得个个是万人敌、千人斩才能和你哥哥的军力相抗衡。」
「但是,」信长特意拉大了音量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会等嘈杂声止息,「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宣传即将在领内推行的新政策,希望眾人能多配合?」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配把他们叫来,而是我要过去见他们了。」表情漠然的信长依然看着窗外雨势。
神社将空置的厢房租给尾张的大人物用作政治会谈并不稀奇,尤其这间神社的大宫司就是津岛眾的一员—真野资纲,便更不足为奇,此时他就坐在这间房间内,等着信长上座。
「非常抱歉,这个……」丹羽长秀表情纠结,「会面已经谈妥了,但是地点是在津岛镇。」
「粉身碎骨的人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