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游进来替她撤掉了原先的茶具,重新上了一副新的。明湛不动声色地坐下来:“钟大人找我?我表兄哪?”
钟礼叹息道:“那真是可惜,听说那位姑娘脱险后回到荒草乡,自此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属、属下不敢。”叫他气势所慑,面具人中领头的朝前一步,他弯腰行礼,眼角余光却紧盯着对方衣袖下的右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朝中能人如云,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大人为了此人这样大费周章?”
话到这里,才算终于进入正题了。钟礼放下了手中的茶盖,抬起头来含笑道:“确实还有另一桩事。”
“此事与谢公子倒也有几分关系。”钟礼替自己重新斟了盏茶,缓缓道,“墓中许多天家隐事,昳陵塌陷之后,在下又曾带人去了一次。清理主墓室时,在废墟之中,拾到了谢公子随身的玉佩。这同之前九宗来信上所说,他与那位姑娘在到主墓室之前察觉了陵墓即将坍塌先一步折返的内容似有出入。此事在下难以决断是否要禀报上去,因此想请那位姑娘出面,一同说个清楚。”
没一会儿功夫,这群人便跑到了湖边,他们动静挺大,引得不少画舫中的人也跟着出来看。正看见领头的那个紫衣人在湖边一个虚晃,将身后跟着的几个踢进了湖里,回身又跳上了树,趁后头来的人没有防备,一个倒钩将人一并推了下去。这场景引人发笑,间或竟还引来几声叫好。这种天气,水冷得能冻死人,那几个掉下去的竟也一时难以从水中爬起来。
巷口的出路,成半防御状。
“不错。”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禁抬头去看对面的人。明湛端着茶盏,面不改色道:“竟还有这样凶险的事情,大人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明湛看他一眼:“钟大人请说。”
明湛摇头:“表兄江湖中人,想来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同我提起。”
“除了姑娘,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
明湛进屋的时候,雅间里只有钟礼一个人。他面前的桌上茶水已经凉了,但看得出被人用过的痕迹。
执伞的人见状像是轻轻嗤笑一声,微微抬起伞面,终于露出了大半张脸,他慢条斯理道:“看来你们并没有将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棠棣之华十六
钟礼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本是有事想请谢公子帮忙,请姑娘过来,也是想请姑娘帮着劝一劝。”
昆明池边游人如织,一场雪后,岸边停满了大小画舫,有人携妓出游,呼朋引伴也来这湖上附庸风雅,一时间岸上湖中丝竹声响,笑语连天。
但问题是,再将昳陵的事情牵扯出来,于钟礼也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既然如此,那他必定是另有所求了。明湛垂着眼:“钟大人想找那位姑娘不止是为了此事吧?”
明乐和明孺、明宜刚登上船,忽然沿街起了一阵骚动。三人回过身朝着岸上眺望,便瞧见街上跑过一个带着面具的杂耍人,身后还跟着另一群戴面具的杂耍人。只见领头的那个一身紫衣,一路小跑着在人群中左右闪避,身形灵巧,后面那一群人也跟着紧追不舍。一群人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偶尔还能看见在前头跑着的那一个一脚踩到街边的石像上,一个腾身便上了房檐,跑几步又翻身下来,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便也跟着他上下翻飞,因为这群人都带着面具,模样可笑,路人只以为是那个杂耍团的在招揽生意,也都纷纷好奇地驻守观望。
“他叫你们来的?”对方语气平缓,声线凛冽,话间他右手衣袖好似叫风吹起,微微一动,对面还保持着弯腰作揖状的人,瞳孔骤然一缩,厉声道:“上!”执伞人唇角上挑,目光中却是寒光一片:“我倒想看看,这几年他养出了一帮什么废物?”
“钟大人怎么会想到找我?”
“钟大人想找那位姑娘?”
“此事谢公子可与姑娘提起过?”
陵墓塌陷整个主墓室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沉到了雾江水底。不要说捡到了玉佩,恐怕要再带人下墓都很困难。钟礼这番话只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这件事情再翻出来,就算有方家和九宗出手,能够不了了之,但于谢敛来说,这是个麻烦。因为他身份特殊,谢家的事情虽已过去许久,但朝廷对谢家有愧,他不适合再与朝廷有所牵连,何况是牵连到这种天家之事里头去,这也是当年谢谨会送他上九宗的原因,告诉朝廷,谢陵身死,谢家不会再有子弟入仕。
“去年昳陵有过一段闹鬼的传言,圣上派我下陵查探以安民心,当时谢公子曾替九宗下山与我一道下墓查探。墓中机关重重,还有碰上许多怪力乱神之事,好在当时下陵的一行人中,有个精通阴阳之道的姑娘,几番指点才叫我们避开了墓中诸多凶险。之后我们在墓中走失,昳陵塌陷,许多人葬身地底。在下得侍卫所救,本以为我们这一行,只有在下侥幸脱险,过了许久才知谢公子与那位姑娘也安然无恙的从地底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