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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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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爱吃便不要勉强。”皇帝接下了串,一串六粒还剩下最后一粒,“自苦什么呢。”她咬下这最后一粒,随手丢了竹签,“不喜欢,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走到河边,她忽而顿住了脚步。

    “回去吧。”皇帝骤然停下,看着桥那边高挂的灯笼,“那边就没什么可看了。”

    河上花船密布,缓缓顺着水流行往下游,还有揽客的小郎冲着贵女抛洒花瓣,留下几分笑貌。“娘子,市中无趣,不如上画舫听曲泛舟呀……”那小郎声音悠远,作艳丽打扮,笑里还掺杂几分脂粉气。

    有些庸俗了。皇帝暗叹,若是南风馆里的几位名角儿,譬如纯生、青阳、桑陌之流,总还有些格调,不至于这般直白揽客的。她不禁瞟了一眼身侧青年,看来今儿若想春风一度是不行的了。一下又不由惋惜。

    “那边有什么不能去?”谁知这小郎君哪壶不开提哪壶,偏生要问这么一句。说着还提了脚想往对岸去,“我看也是亮着灯开门的。”

    皇帝赶忙拉住了人,“那边是勾栏……”一下想着这外族人约莫只当是正经戏台子,又补了一句,“很有些风月场所,烟柳巷陌……玩小倌的。”最后这句实在很对不住多年修养,饶是她从前在军中荤话说得惯了,如此直白铺叙而来到底有损颜面。

    阿斯兰到底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闻言也有些讪讪,面颊上染了薄红,“原来是……”又收了回身,“回宫么。”

    皇帝正要点头,下游驶回来一轮花船,远远地便听见人唱,“兽烟盘,金麟形影单。丝帕歌留九张机,高烛烧尽小重山,长恨倚阑干”,《忆江南》的牌,琴音悠远,曲调惆怅,人声清越。

    凄凄切切,诉尽孤苦相思。

    皇帝听得脚下发沉,正想拉了阿斯兰离开,没想到那花船已到了脚下,一个小童出来打了个千儿道,“张娘子许久未见了,我家公子请您上船吃酒呢。”那小童觑了眼阿斯兰,只笑道,“只是吃顿酒,也没甚不便,想来这位郎君不会不允的。”

    见着皇帝动摇,里头早传了声儿出来,“燕娘怎还不来呢,上次燕娘留的新词奴家可是练熟了,燕娘听着不好么?”

    她在外惯借父族张氏之名,倒转表字,便作张如燕张二娘子,只几个相好的倌儿敢如此僭越,狎昵呼作“燕娘”。

    阿斯兰忍不住啐了一句:“无耻。”

    皇帝一下进退两难,微笑道,“可是你家公子被公公为难了?今日怕吃不得酒,替你家公子打点些却是无碍的。”

    “燕娘……”那公子当时听闻了皇帝在外之言,忍不住从船中探出身子来,衣襟半松,发髻微散,斜抱了一把蕉叶琴,困倚在船边,“燕娘,奴家是想你呀……旁的恩客奴家一瞧见你便都推了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帝也不得不全了这公子面子了。“纯儿怎如此委屈自己呢,教公公为难怎么好?”纯生是红绡院头牌,平素要见一面也难得很,若非他自己点头允下,再出多少价也无用。若今日说推了旁人,只怕是半道上将恩客劝了去旁人船上。

    她正要往舷板上踏过去,却被阿斯兰拽住了肘弯,死死扯在岸上。

    “你早上说,今晚会召我。”

    “不过是吃个酒,此时回去也误了时辰,倒不如坐下吃一席,”皇帝笑,对上阿斯兰一双灰眸,“借了纯儿的地方宿一晚。”

    法兰切斯卡本带着阿努格跟在稍远些的地方,一听皇帝这话不由垮了脸来,放了阿努格赶上去,“我往哪去?”他意指阿努格。从前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不知多少回同眠烟花,自然也不在意这个。只是究竟有个半大小子同行,宿在烟柳地方很不合适。

    纯生见了这下便看出来这美貌蛮子不过是个偏房侍子,若是正头夫郎必不会遭如此提议。至于后头那金发仆侍,想来更是没名没分的了,便笑,“若几位郎君不嫌弃,奴家花船倒干净,不会教郎君们宿在花楼里头,平白污了名声。”他瞧着皇帝,“奴家自知是勾栏里人,比不上郎君们清白,也配不了燕娘,就只是吃一回酒,解了奴家相思之情就是了……”

    小公子说着,一边已是自伤身世,黯然垂泪,瞧得人心都化了。

    “伥鬼作胎的下贱东西,没得廉耻之心便罢了,还要攀扯清白儿郎下水。”不知什么人骂了一句,听得船上纯生一僵,抱着琴泫然欲泣,作了那送去情人的行状来,“是纯儿贪多了,燕娘快走吧。”

    阿斯兰只觉这人好骂,听得心下舒坦,不料皇帝反起了怜爱之心,道,“纯儿落在这处也非本愿,今日不过是一顿酒,有何不可呢。”她握住阿斯兰手腕,轻轻一拨便教他松开了,低声道,“此时回去只怕成了夜叩宫门,你们不若去长主府睡一晚。”

    “放自己男人去别的女人府上?”阿斯兰两笔浓眉降下。

    “阿琦是我亲妹。”皇帝颇为不悦。

    谁知阿斯兰提了脚率先跨上舷板,“既然是吃酒,我相陪一下也没什么吧。”他想来是对烟花巷陌中的手段一无所知,只教纯生也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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