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耕仁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桃木八卦牌,而后才领着素来并不亲近的两个姪儿往周耕仁的房间去。一行三个耳聪目明的大男人心里头都怀着心事,丝毫不见远处窜来了一道犹如闪电般的青光窜往周家后又闪了几瞬,化作了一头看不出是猫是狗的奇形幼兽往周佑安的房间奔去。
周耕仁还没反应过来「清娘」就是昨天那来路不明的女人的名字,便又听见周明雄说了:「救……佑安……」
只是他这阿兄一副纵慾过度的样子,但看看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不见清娘身影,他这阿兄满口说要跟清娘生孩子,是要跟谁生去?「阿兄,你的那个女人呢?」
随便找个来歷不明的女人再怀上一胎,可不就是新的「么儿」了吗?如此一来应着兽仙的要求或者诅咒,那个清娘如果能在半年内怀上孩子,周佑安或许也能逃出生天。
稍早要拜堂的时候,他和二弟齐齐往周明雄的书房找去,书房没找着人、倒是在周明雄的房间里听到了羞耻的动静,他和二弟踌躇一会儿,最后硬着头皮想进房劝,却看见周明雄独自一个人在房里抱着捲起来的被子喊要生个「么儿」,而他昨天收房的那个女人竟只是像死人一般地躺在一旁,与身旁大有动作的周明雄毫无干係。
有些事情他们做儿子的实在不好说,但由周耕仁这做兄弟的开口、也就不同了。
他身为周明雄的儿子,自是想替自己的父亲遮羞。
他们的阿爸跟阿嬤一样,疯了。
原本周耕仁还以为这俩姪儿看到自己的小弟都牵着新娘子要拜堂了、身为阿爸的周明雄却四处找不着而脸色难看,但现在听他们这样说来,他们其实是找到了周明雄,但却没把周明雄带来?
两个年轻人也是这个意思。
周明雄的房间里充满着令人难以言喻的恶臭,彷彿食物腐败多日一般,也像是有一窝老鼠死在里头。
「阿兄?他怎么了?你们不是找不到他吗?」
这招有些缺德,但恐怕还真的有用。
周明雄的神情恍惚,就像是在梦魘当中无法自拔,而周耕仁看了没办法,就想要回头叫两个杵在门外的姪子叫医师时,一道魅影在他面前一晃而至,一道分明轻轻柔柔但落在耳里却无比诡异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你在找我吗?」
周明雄的长子在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时,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他们向来再严肃正经不过的阿爸在小弟的拜堂时刻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已是荒唐,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想像的那么糟,却往另一条他们从未想过的道路走去──
俩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年纪较大的那个开口:「他、阿爸他……在房间里。」
刚才俩姪儿还说那女人就像是死人一样躺在周明雄旁边的,如今这张床上除了周明雄以外,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摆着一幅摊开的空白画卷。
「……就、就和那个女人在房里。」
一张清秀却显得十分阴沉的脸在周耕仁转投的那瞬间几乎要与他面对面贴上,他吓得向
「阿叔,可不可以请你去看看阿爸?」
地开口。
昏暗的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小的、昏暗的灯光,周耕仁一眼就看见周明雄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待到他凑近一看,发现周明雄似是双眼失焦,口中含糊地念念有词道:「么儿……么儿……」
「阿兄!你清醒点!」他甚至开始拿着发热的桃木牌子往他脸上与胸口乱按,瞧那架势与昨天秀英拍他脸上的模样与劲道竟相差无几,直将周明雄的脸给拍出印子来。
这时候厅堂的人都散了,就是收拾残羹剩饭的佣人们也没这么眼色地靠近窝在角落说话的叔姪三人。周耕仁听了大姪子的描述后,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他想问两个姪儿究竟知不知道关乎兽仙的事、关乎周佑安在年底兽仙节可能就要命丧畜牲口中的事,只能勉强自己镇定下来,道:「我先去看看。」
周耕仁皱着眉头:「他是病了还是怎么?佑安的婚礼他不是最重视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不见人影……」
周耕仁这回还终于从周明雄的囈语中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父亲当了鰥夫多年,就算要续絃,他们这做儿子的都已经成年了、独立自主了,于情于理也不好反对,但昨晚周明雄临时宣布他要将一名至今他们依旧不知其来路的女人收房也就罢了,收房后与他的新欢在房里「相处」也绝对不该在阿弟和弟媳拜堂的时候!
周耕仁的手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桃木八卦牌胡乱压到了他的胸口,桃木牌子隐隐发热起来,然而周明雄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口中的话似乎更清晰了:「要跟……清娘……生么儿……」
「啊啊啊啊啊──」
「生……么儿……」
三人走到了周明雄的厢房门口,两个做儿子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周耕仁也没管他们心里头想什么,只是又捏了捏胸口的桃木牌子,这才跨进了周明雄的房间。
「阿兄!你清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