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便再也挥之不去。他联想到半夜那人不在身边的反常,又忆起之前武林大会上的种种,虽然百里守约之后只言片语地向他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但他自然知道,当初从众人间脱身,怕是没有那人说得那般容易……
今日中秋,晚上两人对饮小酌了几杯,只是他实在有些不胜酒力,怕是闹出了什么笑话……脑海中依稀闪过自己主动挑逗那人、与之后被那人压至榻上辗转承欢的画面,他面颊不由有些发烫。
铠自然知道,贵为朱雀楼楼主,百里守约并非如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般闲散肆意,甚至无所事事。他知道哪怕之前二人外出游玩时,那人也是每夜待自己睡下后,才悄然起身去别处听那暗卫的例行汇报,只为了不打扰自己休息,而更多的事务,应是在他不知不觉间,便通过飞鸽或暗卫传信解决了。
一道惊雷闪下,照亮了屋外的青石板路,跟那之上孑然立着的,磅礴雨幕中略显寂寥的身影,那人银发蓝袍,执剑而立,此刻正随那吱呀的推门声抬起头来,与他遥遥相望。
于是他甩甩头丢开那些旖旎回想,坐起身如每日晨起时一般,尝试着运功探了探功体——让他惊讶的是,这月余都只勉强恢复到近半的功力,短短半夜,竟已恢复至七成有余了。
那一刻,百里守约宁愿自己没有明察秋毫、夜能窥物的视力,那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跟那双银色眼睛中难以置信的惊惶。
那人看向他,身形在雨幕中瘦削得惊人,却是挺拔的,挺拔如他的剑一般。
是守约?
但那眼神不过一闪而逝,片刻便捉不到了,因为铠闭上了眼。百里守约看到他喉咙艰难地吞咽一下,复又睁开眼时,目光如锋刃一般冲他划了过来,与之相随的,还有他锐利的耀着冷光的剑尖。
铠心中高兴,急于跟百里守约分享这好消息——自他昏迷醒来,那人为他里里外外的殷勤付出,他都全然看在眼里,或是更早,自他三年前如一个新生婴儿般忘却前尘、从他面前醒来时,那人就无哪怕一日不对自己倾心相待、尽心竭力……饶他是块石头,怕是也被焐化了,更何况,他对那天资卓绝、丰神俊逸的朱雀尊上,从来都并非无意。
思虑间,终于理好衣服下了床,天气渐凉,倒还记得那人劝他多添衣免得受凉的关怀。铠念及此,又突然想到,可惜他身上尚还有家仇未清,往后必有时日不能陪在他身边……但若是能成功寻得莫枭,报得血仇,只要百里守约肯,自己愿时时陪在他身边,就算别的做不了,为他更衣添茶,烹食调羹,倒还是可行的,更何况他还有一身非凡剑术,想来也能为朱雀尊上分忧。
本该如约而至的满月迟迟不见踪影,漫天瓢泼的秋日冷雨,却下得更大了。
因想起那人担忧过度的生气模样而勾了抹笑,推门后,那浅笑却骤然僵在了嘴角上。
广袖外袍穿于身上,系腰带时,蓦然回想起往日里百里守约常执意圈了他的腰、为他系带、末了还要在他腰上抚摸几把的举动,铠难免晃了神。
如此说来,虽一直是他寄人篱下,但往日里无论生活起居,还是床笫情事上,似乎都是百里守约为他考虑更多,而跟那人在一起时,他才能这般抛却繁杂琐事,肆意率性而为……惊觉这一点,铠只觉得胸中酸软,想要立刻见到并拥抱他的迫切与渴望更甚。
他刚要去推门,又听得窗外雷声骤鸣,落雨轰轰,折回去欲取把伞却半天寻摸不着。深知百里守约一向不爱让下人在自己寝所附近徘徊,便彻底打消了找伞的念头,想那陵光殿或南书房距此都并不算远,若直接运功提气一路过去,应是淋不到什么——不然,怕是要被他一顿好训。
难道是……朱雀楼,出了什么事?
百里守约不确定铠听到了多少。
铠越想,心中忧虑越甚,不过片刻,便抿唇下了决心,随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屋粱之上一块瓦片,目光幽深而坚决。
那剑锋并非朝他而来,而是径直略过他,直取他身后屋内、仍坐于床上的莫枭咽喉要害处。
他想着,便起身穿衣,欲跑去外面找百里守约,心中思量着此时他应当是在陵光殿或是南书房——这让朱雀尊上中秋之夜都不能安眠的事务,必是什么紧要的正事。
铠皱了眉,手上加力又试了一遍,依然无法推开,索性趴近门边,用身子撞了一下,那在暴雨落雷中显得有些微弱的锁齿碰撞声告诉了他其中缘由——门被从外锁住了。
无论是谁想把他锁在这里,他都不能如那人的意——
无论是谁。
铠醒来时,百里守约未在身边,唯有窗外雷鸣电闪。
那剑最终没能见血封喉,因为百里守约拦住了他,他转瞬便闪于莫枭身前,长袖一卷封裹住剑锋去路,铠未料到他突然出手,怕伤到他便顺势偏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又迅速被他否决,以往在盘阳宫中,哪怕是暗卫通报,那人都未曾避讳过他,现今又能有什么要事,需要把他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