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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公无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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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头,一滴泪落下,却说:“被你带走的这些年,小夜一定过得更辛苦。”

    白焜看着他,意识到这滴泪不为他而流,不为自己而流,甚至不为温苒而流,是为了凌肖而流。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人生风雨兼程,然而,竟然第一次遇到这般看不懂的一滴泪。他静了静,道:“这是独生蛊,母虫在你体内,子虫在凌肖体内,只有遇到了子虫,母虫才会苏醒。独生独生,你与他之中只能有一人独生,寄生了子虫的人注定短寿,只有母虫死了才能活下去。你不杀他,凌肖也迟早要杀你。”

    他又道:“而杀了子虫,母虫能够将功力反哺于你,不再苦于沉眠。难道你没发现么,与他接触时总会令你痛苦,这正是蛊虫在催你动手。”

    “可我与其他人接触时也……”

    白起突然止了未完的话语,像是想到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一般,他剧烈颤抖起来。

    四年前,他初出江湖,一人一剑处处闯荡,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有些人在日后还会与他相见,有些人却只在生命中擦肩而过。

    那考学的书生,似乎总是很爱盯着他的脸看,还一字一句教他念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他读完这首诗,出神了很久很久。

    那趴在他背后的少年人,听他提及弟弟,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也有个哥哥,但他后来不要我了。他听得心软,道:若你愿意,便把我当作兄长吧,待我灭了这群恶人,带你一同游历江湖。那少年搂紧了他的脖颈,很轻地嗯了一声,喊道:哥哥。

    那面容脏兮兮的老人,用粗糙的掌心紧紧握着他的手,问他,白大侠,这天下受苦的人这样多,你如何能够拯救他们?透过杂乱的头发,他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眼,只坚定地回答:我救不了所有人,但可以见一个便救一个。老人又问:你也会救我么?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

    那双眼,许多双琥珀色的眼,最终都化成同一双眼。有时是少年,有时是老者,甚至有时是女人,脸上蒙着面纱,拦下他说:小女姓林,爱慕大师兄已久!大师兄,你可有心仪之人?他感到窘迫,仓促拒绝,又听到那人说:大师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没有男女之情,拒绝了我,那也不可答应旁人。

    天地苍茫,他行走在其中,原来并不孤独。

    白焜看着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的,竟然露出一个笑。“他总要去见你,”他似是叹息,道:“因为这事,他受过许多次训诫,仍不肯改,如此顽固不化。不能真身示人,便假扮成许多模样去接近你,我教他许多,他却只用来做蠢事。”

    “陛下也给过他机会,许诺若他杀了你,便放他自由,柳觉同样可以成为我们的棋子。但他却擅自行事,杀了柳觉,还毒瞎你的眼睛,废了我与陛下多年来的经营。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想带你一起走。”

    白焜静静笑着,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无奈地数落儿子的不足,“他与你不同,为私情所绊,自然成不了大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是做不到奉献自我,哪怕更自私些,他也有过许多逃跑自由的机会。偏偏,他又不愿一人独活。”

    气血翻涌,眼前的景物又变得模糊起来,白起喘不上气,明明蛊虫没有发作,他却又感到钻心之痛,大恸:若不曾来找我,他应当已经离开中原了。

    “你才是最像我的儿子,白起,成于困苦之境,依能恪守初心,坚定己道。侠者,应当如此。你很不错,比凌肖像样太多。”

    笛声又一次响起,树林中人头攒动,似是已经包围了这里,蛊虫撕咬内脏,催促他屈服。白起不为所动,只浑浑噩噩地想:他错了,他做了错事,与我有关的都是错的。若不是因为我,他已经自由了!一行血泪顺着眼角涌出,白起苦涩地喃喃自语:“错了……”

    凌肖错了,他也错了。糊涂,多么糊涂啊!为何不走,怎能不走,若他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人,自始至终,注定只会有一个答案。

    不该一错再错了。如同回光返照般,白起猛地起身,吼道:“白焜,我绝不会成为如你一般的人!”

    他又一次出剑。

    最快的一剑,最凶的一剑!朝代更迭,世事变迁,王孙贵族何曾见过这一剑;炊烟袅袅,日落黄昏,百姓人家何曾见过这一剑;快意恩仇,爱恨匆忙,江湖儿女何曾见过这一剑!

    古来今往,多少春风,不及这一剑无声拂面;潮起潮落,扶摇直上,不及这一剑惊天动地。

    树叶哗哗作响,拦腰截断,围攻的精兵强将吐血倒地,白焜被剑气所震,后退数步,也吐出一口血。剑光闪过天地,雪白如玉的清风剑映出白焜的脸——十六年过去了,又一次映出白焜的脸。

    鲜血喷涌而出,白起引颈,划开自己的皮肤。

    血色弥漫视野,接着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回到了他盲目的日子。白起在黑暗中坠落,视线中隐约看到凌肖的身影,他张了张嘴,万千思绪归为原点,最后一点意识想起那日他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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