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都相当罕见,年前因顾拙沦为皇城笑柄的顾家再次因顾拙生辉,少年绯衣红花长街策马,翅帽下英气的面目沉稳,他浅笑抬手作揖,模样竟比探花还要惹眼。
皇帝虽过不惑但身体康健,于外对胡虏杀伐果断,于内对血亲手段狠厉——他的子嗣很多,太子已经死了两个,言官的血染过大殿的高耸梁柱,最后换来的是东宫的仍然空悬、藩王的忍耐紧缩、朝臣的不敢置喙。这一次,他选的也是属于自己的能臣。
许常怀是皇帝喜欢的多个儿子之一,他到沧州后欲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人为能顺利归到他麾下,本着男人的劣根性向他进献美人,但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端王在色欲上的铜墙铁壁,男子、女子,那些年轻的躯体去时温热,在杯盏间暗送秋波后便成了一具只余死气的尸体。
端王的杀伐果断,他对动这种歪心思的人无任何仁慈心肠,只在处置时戒告想要效仿的后来者:“别拿人间凡品污我门槛,王府里已有世间最姝艳颜色。”
而远在南方的许常稚对这些都毫不知晓。
皇城宫妃暗自窃喜自己尚压对宝,六部有大人以联姻抛出橄榄枝,十七岁的顾拙很年轻,但周遭同龄不是已经成婚便是有了盟约,他孑然一身,对准备给他议亲的母亲摇了摇头。
它告知他的的主人那位生病的人物由端王亲自看顾,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事无巨细,病好之后也依旧由他掌控,就算是生活琐事也不假手于人。
四月初五:休沐。许常稚于巳时才在端王卧房起身,后有御医为其诊断,病已痊愈。
四月初二:端王去玲珑坊定了几奁胭脂螺黛,又放了画着新样式的珠钗图纸和贵重宝玉,为许常稚置办新的头面。
最开始顾拙只能通过这件事来判定许常稚是否活着,却不知道他是否活得好,后来他顺利在被空出的位置安插羽翼,羽翼成了他窥探端王府的一双眼睛,但眼睛不知道主人想要得知这一切的意图何在。他不明许常稚的身份、不了解所有纠葛和故事,因此他同样不晓得自己信封上如实描述的那些旖旎狎昵,激起了主人长久蛰伏着的骇人脾性。
她已经长得很高大的孩子眼眸深深,背着手,将刚刚捻过信件的手握成拳。
许常稚在一起浸着巍峨皇宫里的炉香,属于茂城的那部分在久长的等待中被皇城的浊气同化,可顾拙还是无法松手,他抚摸着,仿佛在触碰许常稚颤抖的红唇。
顾府门庭再无之前的清冷,子侄在朝堂上也不受冷锋,新晋的状元郎入了翰林,他除去当初被刺一事再无任何污点,如不行差踏错,多年后便手握绝对的权柄。
他想起之前的安排,对他们下了一份长达三年的指令。
那是在大半年后,端王艳事从南传至北以前,他的一位同僚因信任和炫耀向他人私语一些皇室秘辛,其中恰有沧州。顾拙旁听,从他的言之凿凿中抽丝剥茧抓住命脉,他首次展锋,冷峻且不顾情谊,毫不留情地设计暴露别人多年的耳目。常年以狠厉示人的皇储发怒,世家受创,那位年轻人丢了仕途,家族作保才勉强偷生。顾拙站在他人匍匐着的脊梁之上,将端王府割出了一块小小的、可供人喘息的裂缝。
他在纸张上目睹了许常稚这两年来生活的所有。
再然后去往安王封地的人传来消息,上面写了许常怀马不停蹄的夜奔,随后被皇帝放出的笼雀再次被自己的手足圈养,端王府邸固如铁桶,容不得一扇蝇翅。
之后的顾拙知道更多。
“母亲。”他只这样说,“我绝不会让顾家覆没。”
顾拙不会和公主有婚约,也不被其他世家制衡,皇帝虽不明自己手中的蝼蚁想法,但也不对之施加强迫,唯有顾母失魂,她凭借母亲的敏锐嗅觉向自己的孩子惶措发问:“顾拙,你是不是要犯错?”
他告知他的主人目标人物的新名字,端王府所有人都喊他小夫人,但透过端王态度,得知目标人对此不算开心。
顾拙善于忍耐,但对上许常稚却多出焦灼,天子予他厚望,长时间的夜不能寐使得他杀伐气重,内阁的老师呵斥他别把自己作践为一柄伤人弯刀,他不语地躬身受教,却又在下一刻眼也不眨地做了出鞘利刃。
他残忍且直白地告诉沧州官僚:王府那位从不示于人前的受宠夫人是他们的绝对禁域,她存在着,端王卧榻便不容任何人的佞语谗言。
他童年时期深埋的病根在南方水土的温养下枝繁叶茂,依旧在断续生病,长久地宿居在端王卧房。许常怀将他豢养,把男子的长衫换成了裙装,精工的珠钗玉串铺满一个个妆匣。“端王府中有一位神秘女子”,这种窃窃言语从封地传到皇城。对此,想要攀枝的臣子只做茶余饭后的一点香艳笑谈,毕竟女儿不过是地位与荣华间做捆束的工具,后宫位重的贵妃闻之眼角眉梢也兴味寡淡,将一切只做自家孩子的片刻风流,唯有一位翰林修撰在听到后凝眉沉目,对着自己的暗卫扯下一抹笑。
三月十九:王府纳入一大批帛锦珠玉,许常怀养的成衣匠连月赶工,给许常稚做了几件新的夏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