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是不是?”
“嗯,是。”
“我会变丑的,”明德说,声音里忍不住夹杂着一点恶意的成分,“……我生病,脾气坏,记仇,尖酸刻薄,苍白得像个鬼;我会长大,会变老,会一点一点的变丑……到时候你就没得看了。”
李骥张了张口,明德嘶哑的打断了:“——不对,你是皇帝,你会得到更多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麻烦的……到那时你就会觉得,啊,我摆脱了,我不用看那个可恶的小野种的脸色了……既然那样,现在你何必做出这个姿态呢?”
李骥说:“不,我不会……”
“不过,到那时我也没感觉了。”明德偏过头去,“那个时候,可能我已经死了吧……”
他的头发扫在脖颈上,一点点柔软的黑,皮肤清透的白,好像白得如冰如雪。
李骥盯着他,慢慢的伸手在他头发上揉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从那一天开始起清帧殿里几乎不让宫人来伺候了,乾万帝迅速的学会了怎么照顾人,他甚至是很乐在其中的搂着明德,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着怀里的人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下巴。如果不是没时间去御膳房,他甚至有可能会学会自己亲手做东西给明德吃。
明德觉得很诧异,在惊讶中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愤怒。就好像你满怀恨意的挥出一拳,那一拳却落空了,打在了一堆棉花上。如果乾万帝这时候会愤怒,会翻脸,会针锋相对,那么他还会觉得好受一点。
他恶言恶语,乾万帝默不作声的听他说,从不回嘴,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乱摔东西,乾万帝随便他摔,价值连城的瓷器、书画和珠玉随便他破坏,只要他高兴,就算用王羲之的真迹来烧火玩都没问题。
甚至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蜷在乾万帝怀里,他可能会突然暴跳起来,拼命的用拳头捶打他、用脚踢他,用牙齿撕咬他,这个男人都不会说一声,只会紧紧的把他扣在自己怀里,任他发泄怨气。
有一天晚上明德醒过来,乾万帝躺在身边,月光从窗棂间洒下来,映在这个男人毫无防备的脸上。他睡得那样熟,好像连这个时候就是一把刀子抵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惊醒的。
……很容易……就可以杀了他……
明德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可是他忍不住。
如果……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会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沦落到现在的样子吧……
鬼使神差般的,他慢慢的抓起枕下的佩刀。那其实并不是一件杀人的利器,乾万帝也知道枕下有这么一件东西,只是装不知道罢了。严格的来说,这个男人其实并不相信自己养出来的小东西有胆量对自己挥舞刀子。
明德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涩滞,他顿了顿,猛地扎了下去。
乾万帝是在一阵剧痛中惊醒的。他条件反射的一手打开刀子,一手捂住腰侧的伤口。鲜血飞快的涌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上沾满了血。
明德愣了愣,然后无声的抱住头,就像一头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小兽。
乾万帝想伸手触碰他,但是他突然下了床,飞快的往外边跑去。乾万帝捂着伤口追了出去,在长长的、洒满了月光的抄手游廊上追上了明德,然后不顾反抗,紧紧的把他搂在了怀里。
“没……没事的……看,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乖……乖,这么晚了,不要怕……”
明德在他怀里发着抖,仅仅用rou眼就可以看见他颤抖的频率。
乾万帝亲吻着他的额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你看,一点小伤而已……”
“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咱们回去,外边太冷了,……乖,乖孩子……咱们回去……”
明德渐渐的平静下来,温顺的倚靠在他怀里,乾万帝于是就尽量不惊动他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月光洒在雕着九龙花纹的石柱上,泛出清白的光。拐角的Yin影里,张阔看着他们渐渐的远去,挥挥手对捧着伤药的宫人道:“回去罢。”
宫人俯身道:“是。”
他们刚要走,张阔突而道:“等等。”
顿了很长时间,他转过脸来,一字一顿的道:“皇上受伤这件事,要是被任何人知道了……”
“——你们就都等着,脑袋搬家吧……”
骨中之骨
乾万帝受伤这件事被保密得很好,除了贴身伺候的宫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张阔甚至没敢叫太医来,天天奉上去伤药,由乾万帝自己包扎。
他伤在后腰,自己动手时周转很有些不方便,手背过去拿着沾满药粉的绷带,就会噗噗簌簌的洒了一地。很疼,但是竟然疼得并不难受。在一点一点针扎一样的刺痛中,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感。
哪怕是疼痛……也是那个捧在掌心上恨不能娇惯、恨不能纵容的人给的。
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