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乔冷笑:“从你进来之后,可没有人说过这些招牌是用群青做的,你倒是先自己承认了。你敢不敢说这些群青是从哪里来的?敢不敢将工作室的账目拿出来给我们查验呢?”
洛特先生见谎言被揭穿,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像被人拔了尾巴毛的公鸡颓丧地坐在地上,脸颊淌汗:“我……我……”
杜乔转向副主教:“大人,我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如果公会觉得有必要,把工作室的账目拿出来对一对也可以。”
约拿怒斥:“对什么?这种卑鄙的人还要给他机会吗?诬告修道院,应该直接拉去绞死!”
洛特先生一听他这样说,立刻求饶了:“不要!不要把我拉去绞死!我说!我说!是我用石青替代了群青!是我诬告了修道院!大人,求求您饶了我,求求您不要把我拉去绞死!”
这下,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对账目了。
最终洛特先生同意赔偿修道院工作室两百杜卡特作为名誉损失费用,并公开发表道歉信。在公会代表和修道院副主教的共同见证下,洛特先生签署了道歉信,将金钱交给杜乔。他畏畏缩缩地耷拉着脑袋从修道院离开,和第一次见面时候嚣张得意的情态完全不同。
“但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安杰洛说:“洛特先生真的是为了钱做这件事的吗?”
“不是为了钱还能因为什么呢?他连房子都买好了,只不过这下房子又要转卖了吧。出了这样的事,或许他在罗马都呆不下去了,听他的学徒说,他们打算搬到米兰去。好不容易才小有所成的事业就这么毁了。”
“为了钱诬陷修道院这种主意也太大胆了,我看他欺软怕硬的样子,也不像大胆狂妄的人。”
杜乔想起约拿的话,约拿认为修道院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因为他认为这件事同业公会在这件事的态度非常可疑,他们对待修道院的方式像是他们早就认定修道院有罪,并且急于定案并不想给修道院解释的机会。这种态度很奇怪,修道院既没有和公会有太多来往,也没有得罪过公会,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洛特先生事先和公会串通好了,联合起来置修道院于弱势。然而洛特先生并不是权贵,公会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工作室的小老板来冒犯修道院,这就说明,不只洛特先生从中作梗,一定还有别的人物,一个可以指挥得公会团团转的人物。而洛特先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这番分析的确是比杜乔的“金钱论”更深入细致,但杜乔想象不出修道院得罪过什么大人物。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感激约拿的帮助:“今天谢谢你,回去之后你可千万不要向布拉曼特大人说起这件事啊,是因为事态紧急,我不得已才把他拿来当令箭使唤。”
约拿点头:“嗯。”
杜乔把约拿送到修道院门口,本来应该说再见了,突然又生起留恋之情。他想起自己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过约拿了,因为手抄本事件之后他刻意躲避了约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这次诬告,他也许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约拿。杜乔的思念酝酿得醇厚浓郁,积在胸口不能倾泻出来,这时候品尝起来更加酸涩。
“我……我这段时间工作很忙,所以……”他企图找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约拿打断他:“我知道。”
杜乔很愧疚:“其实也没有那么很忙……是我不好……”
“我先走了。”约拿说。
杜乔叫住他:“约拿先生!我……我……”他想把心里的感情表达出来,可是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约拿耐心地等在原地。杜乔支支吾吾地红着脸说:“老实说我有点矛盾,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得到布拉曼特大人的赏识,但是……但是自从你接了这份工作之后我又怕老是去看你会打扰你工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这份工作是我推荐给你的,你能了解吗?”
约拿低声问:“你会想念我吗?”
杜乔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想见到你。”
约拿的面色变得柔和:“嗯。”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驶入梵蒂冈宫。
侍从带着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悄悄从后面的楼梯上去,来到三楼尽头的房间。弗朗西斯科·阿利多西正等在书桌前,他微笑地让人端来茶点,安抚道:“我听说工作室的情况不容乐观,所以特意来问问,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可以跟我说。”
这两位悲惨的客人正是洛特先生和他的学徒。
洛特先生哀求道:“大人,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了,可是那个叫杜乔的小子实在太狡猾jian诈,我已经无能为力,如今我的妻子也要回娘家去不打算和我过日子了,您说怎么办呢?我只是一切遵照了您的吩咐啊!”
阿利多西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着急嘛,尊夫人只是耍脾气罢了,女人不过都是一时兴起,不用理她们。你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会那里我都打好招呼了,怎么临时又出了个篓子呢?”
洛特先生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