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像被火烧到的虫群。他看到十年未晴的天空云破日出,大日一并照上冢中枯骨,照上路边冻尸,尸骸咯咯化冰,几乎觉得自己要活过来。
从玄冰渊里脱身的魏昭是个混合体,他苦苦在多方怪力中保持平衡,像坐在天平一端。世间之恶消弭,他会坠下去,大概只能身死道消;世间恶念太重,他这头就要翘起,浮在空中,浑浑噩噩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公良至的金丹一入体,如同砝码刷地放在了他这头,他立刻神智一清。
像烤了火的瓷器,附在上面的霜雪融化。
有对妖族剥皮取丹的道修,自然也有拿正统道修的金丹当补品的妖修,便是现在的昆华界,亦有炼化他人金丹的魔修。只是以此修炼得负担上无数因果报应,心魔滋生、走火入魔是小,负担因果、杀劫降身是大。道修鲜少炼化妖族内丹,只将之用来炼制法宝或外丹,魔修吞噬金丹不仅风险巨大,而且能化用的养分不到十之一二。被吞噬的金丹得被炼化成最原始的灵气,如同将Jing美的珠宝首饰炼成金条销赃。要全盘利用必须得求个心甘情愿,修到金丹的修士,有几个会心甘情愿献身?
公良曦舍身赠萧逸飞龙珠,公良至一颗金丹没焐热就送给了兴风作浪的魔修,一对父女活脱活像。
要是占奕在此处,他大概要说:十年前放弃化龙送出龙珠的又是谁?你们一家子真是活脱活像,在寻死路上争先恐后,命不够大绝壁活不下来。
当初魏昭送出的未成形龙珠护住公良至,让他一举摆脱了十死无生的玄冰渊。公良曦送出的龙珠成就了捕龙印,诛杀灭世魔龙,挽救昆华界。公良至的金丹当然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自愿渡出的金丹好似烧鬼不烧人的道火,同样一点灵光,滋养着魏昭伤痕累累的神魂,却将不属于他的邪祟烧得抱头鼠窜。
他一时以为这不是他的魂魄之中,而是曾经的某个战场,他与公良至并肩作战,将魔修打得节节败退。有公良至这一颗被秘法提升的金丹,莫说能停下魏昭不断恶化的神魂,等完全消化后,就是要收复失地,让他在三五年内暂时恢复得和常人一样,也并非无稽之谈。
魏昭从蒙昧神智的怨憎中勉强钻出一个脑袋,就看见公良至气息不断跌落,眼看着要由修士跌落成凡人。
于是魏昭能动弹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使劲把金丹塞回去。
金丹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公良至塞过来时做了万般准备,姑且能够全盘送入;魏昭要想把这团不断融化的暖阳送回原处,就如同送还一朵云,一捧水,一路上金丹不断逸散,惊得他冷汗直冒。
魔气如犁,真气如河,后者有一套Jing细的河道,前者则横冲直撞以势压人,强力如风暴,伤己更伤人。魏昭横冲直撞了这么些年,现在得把自己忘到天边去的真气运行回路重新找回来,让那团金丹顺流而下,而不是在路上磨损大半。他去寻找已经很浅的真气遗迹,梳理乱麻,金丹送还。残余大半的金丹重归公良至经脉时,道士已经站在金丹境界的边缘上,再一滑就会彻底跌落境界,留下隐疾,此生进阶无望。
“你发什么疯?”魏昭厉声道,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吓得对方心神一震,前功尽弃,“你结丹就是为了送人?”
公良至看着他,蓦地笑了。
眼角细长的道士笑起来狡黠如狐,却又一片坦荡,好似春花开放,晨风拂岸。饶是魏昭正气得要爆血管,也被他笑得微微一愣,觉得回来后这好似是第一次公良至笑得如此轻松……他立刻警醒起来,检视自身,疑心自己哪儿着了道。
魏昭一身魔气在经脉中按部就班转啊转,联通颔下金丹,运转得井然有序,若非其中属性不太对,简直能与道门正宗媲美。为了送还金丹,他得把体内战场清理出一块有序白地,而在回路中流过的金丹逸散出乾元真气,又加固了输送它的“河道”。他越梳理,越接纳这来自金丹的馈赠,真气渗入神魂,却对他本身毫无恶意,只铸起一道隔离墙。
来自世间恶念的力量有此阻碍,难以再得到这么多杀伤,与此同时,魏昭的神魂也从污秽浸泡的环境中脱身了小半——以往没顶的恶念,因为脚下垫着小半金丹,如今大概到腰。
“我此生本无缘金丹。”公良至有气无力地说,“白送的金丹,当然要物尽其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头栽倒。
魏昭僵硬地抓着他向下滑的身躯,像抱一盏落地即焚的琉璃灯。
幻阵无声无息地破开,他们再度出现在那个院落中,魔修的残尸犹在不远处,不知何时会召来枯荣道的其他成员。魏昭当然可以把公良至丢下,如同将rou丢在群狼出没的荒野。行事百无忌惮的枯荣道要是知道他们有关,还愁不能从公良至神魂中挖出魏昭的来历吗?更别说在那以后公良至的下场。
魏昭抱起失去意识的公良至,快速离开了院落。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公良至体内,明白自己还是着道了。
公良至不仅聪明,还是个锐意Jing进的赌徒。
他体内气息絮乱,因为本身失去了意识,无法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