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嗯”了一声,调子不阴不阳。我要回书房去,我爸问:“昨晚那么大雨,你上哪了?”
我嚼着苹果说不用,我还坐公交回去呗。老岳把钥匙放下,去了厨房刷碗,他这态度让我不得不把钥匙拿着。
岳嵩文点头,说了一个字:“好。”我坐进车里,车库门前有一些昨晚的残水,老岳站得远了一些,我开出去,经过他时降下车窗说:“走了。”老岳抬起手晃了晃,这么把我送走了。
我说:“是有点寒酸。”我作失落状,老岳刚刚那句也是逗我,我话说一半他就拿起奶喝了一口,我说完寒酸这个词,他已经拿筷子夹了一块微波炉鸡蛋,我说还行吧?老岳说:“可以。”
我啃下一口,老岳拿了把车钥匙给我,“车在车库里,开着走吧,昨晚大雨交通瘫痪,出租车出车的少。”
我洗完脸也忘了要洗澡这事,老岳在床边拿着手机在看,我说你不睡么,他把手机放下,把被子掀开一角,我爬上床,老岳关了卧室的大灯,一盏壁灯亮着,我想到在楼底下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就这盏灯透到楼下的那一小抹亮给了我奔头。
在家门口开着门我就觉得气氛变了,家里不算安静,也不算吵,和平时只有我和我妈还有奶奶时是不一样的,走进屋里我听到一档子节目的声音,是我爸平常总收看的,到奶奶门前一看果然,我爸在床上叉着腿躺着,身上还盖件被子,奶奶坐在他旁边。我说:“我回来了。”看着我奶奶说的,同时我爸鹰一样盯着我,我才转向他:“你也来了?”上回吵架出来我还没跟他说过话。
我说:“雨下的太大回不
我说:“还行吧。”我低下头,看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我说:“老岳,你生活方式蛮健康的,但也要注意身体。”
每颗牙齿,从下到上,从左到右,他轻轻搔着我的牙床,指节在口腔里弯曲起来,舌头被可怜的挤在下面,上颚也得抬起来些。
我闭上眼,老岳把最后一盏灯关掉,我脑子里是老岳刚刚在浴室吹头发的样子,他的头发很亮很润,柔软的在风筒下面摆动,银灰色的皮草一样。
老岳只压了一次我的舌根,我立刻受不了了,呜呜啊啊的阻止说:“别。”这种情况里努力说话舌头就得拼命乱搅,倒像缠着老岳手指不放似的,老岳最后拨了拨我的舌尖,才拿出来他的手指。我合上嘴,并拿手捂着,但偷偷用舌头扫了一下刚刚老岳碰过的牙床。老岳看着一副防卫姿态的我,自己洗了洗手。他还站在洗手台边,我担心上次的桥段重演,也不敢洗脸,盯着他,老岳好像看明白了我在想什么,他摸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洗脸吧。”从浴室里走出去了。
我说俏皮话让老岳笑了,我低下头也吃,这一餐因为没什么好吃的而吃得很快速,我把杯碗收进厨房,洗了个苹果放在老岳手边,我说:“这个给你吃。”老岳没碰,他说:“要回去了,我送你?”
老岳把桌上那只苹果给我:“你吃。”
岳嵩文坐下来,“这算什么手艺。”
我说:“你赶我走呢?”其实我真是打算要回去了,奶奶在家呢。老岳真是要站起来的样子,我按着他肩膀,“你不许送我,我自己回去。”
我说何止可以,我独门秘技,问世多年除我外无人有福享用,老岳你今天算走运啦。
我在老岳脸上玩了好一大会,在感觉差不多到他不耐烦的点前收回来手,这时老岳问我:“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老岳说:“好。”
我说:“凌晨雨停了我就醒了。”我没说我在床上躺着那段时间里看他好久的事。我指着奶和蛋:“来,老岳,尝尝我手艺。”
灯光下老岳很柔和,我离他很近,看他脸上的皱纹很清楚,那些细细的,淡淡的痕迹,把他面部添画了一笔凄美意义,老岳的容貌很具有观赏性,是宋画里细雨的古桥。我怕老怕病怕死怕孤单,然而在遇见老岳的这半年里这些翻涌着呈现,最近死生的命题是切实扑面的,我伸出手触碰老岳,老岳在嘴角的法令纹是最深刻的,我顺着这条线点了几下,老岳任我作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表情什么样的,但应该有一种怜悯。老岳应该不知道这怜悯不是针对他的,是针对我自己的。
要走时我跟他说了一声,老岳带我去开了车库门,我说车什么时候还你,他说有时间吧,家里要走不开就等等再来。老岳可以把话说得很有深意,他此时这句话让我有种他是等着我来,很需要我的意思。我说:“我奶奶手术恢复得挺不错,她还说我在家里闷着不出门呢。”
第二天我起得早了点,热了牛奶,用微波炉做了鸡蛋,很潦草的早餐,图个心意,我等着老岳起来看见是个什么反应。平常我不可能起的比他早的,最近晚上睡不太稳,总能梦到以前的一些事,好的坏的混合着来,就显得特别逼真,以至于觉得可怕。以前的事我不是很在乎了,但重演一遍依旧不是什么快乐的。我坐在餐桌边玩手机,老岳在正好的时间下来。他看见餐桌上的东西,的确是惊讶的,他说:“小程,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