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翰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儿,罗夫人强撑起笑容,向稳步走来的齐翰笑道:“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
剪裁合体的银灰西装显出俊挺的身材,这位夺权上位的年轻掌权者,他的杀伐果决令人记忆深刻。面对齐翰沉肃的面容,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罗夫人心里也有点犯怵,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冲罗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向谢云博伸出手,齐翰脸上难得挂上一丝笑意,道:“谢叔叔,久见了。”
同为掌权人,齐翰却当众唤了谢云博一声叔叔。若是私下里没什么不对,但放在公众场合,却是过于尊重了,显得齐氏比谢氏矮了一辈。
和齐翰握了握手,相比而言谢云博的反应称得上冷淡。他们曾有过合作,那时齐翰与他之间充满试探和戒备。谢云博不知道齐翰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但纵横商场许久,谢云博很清楚什么叫做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和对方虚与委蛇。
两个人的交谈可谓心不在焉,谢云博根本无意深交,齐翰则默默注意着喷泉旁的谢景。他很想直接走到他身边,可惜,他如今已不是太子爷的身份,突然插入那个圈子过于突兀。
该说是心有灵犀吗,他们的衣服撞色了。哪怕不是同款,也足以让齐翰心情愉悦。
枯燥的宴会,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社交舞时间一到,齐翰迫不及待地走向谢景,半路从侍者处取过两杯香槟。短短几步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好几年。然而那有什么关系,他终于还是走到他身边。
几乎齐翰一靠近,谢景身边的人就自动让路到了两边。这位夺权登基的年轻王者仿佛与他们身处两个世界,还未完全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们不由得退避三舍。四周人群如chao水退却,而他的少年就如温暖的灯塔,驻留在原地。
若说谢景对齐翰的第一印象,那就是强烈的存在感。
当这个人靠近时,迷离灯光下,他身后舞动的人影都模糊成了婉约的风景。唯有他,自目光尽头和记忆深处缓缓而来。
短暂的寒暄过后,齐翰递给谢景一杯香槟,面容冷峻,可眼底却静静流淌着无声的欢愉。
“我忽然想到了一首诗。”舞曲忽而轻缓忽而悠扬,齐翰站在谢景身边,只觉所看到的风景都和原来有所不同。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曾经救过的人,前世的职业病让谢景的记忆力出奇好,更何况齐翰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非常出众。记忆里的人高了很多,更加沉稳也更成熟,看来经历了不少事情。谢景接过香槟,笑道:“西洋乐激起了您的诗情吗,先生。”
“不,不是西洋乐。”齐翰深深看着近在咫尺,给予他灵感与憧憬的人,轻而缓地念出那句诗,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尽管他真正想说的是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看来我记错了。”谢景道:“我还以为初相识是在破旧的停车场。”
“那是初相遇。”真高兴他还记得我。齐翰晃了晃酒杯,香槟的色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道:“不知是否有荣幸能与你相识。”
话尽于此,可目光里却有更深的意味,他渴望的远不止是相识。相识之后尚有相知,他所希望的,尚在相知之后。
“谢景。”轻轻碰杯,谢景道:“很高兴认识你。”
等着一句话等太久了,齐翰要很用力,才能稳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道:“齐翰。”
“哈。看来我救了个了不得的人啊。”
谢景在国外偶尔会听到齐翰两个字,但只知道他是齐家新上任的家主。这位新家主一直非常低调,很少接受采访,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
深聊之后才发现虽然不在一所大学,然而谢景目前跟着教授做的研究项目齐翰在大学时也曾做过类似的,并且还发表过一篇学术论文,两人由此多出许多共同话题来。
“我曾读过你的论文。”缘分真是奇妙,谢景道:“当时还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竟是你本人。我的导师很欣赏你,曾想将你的论文结论引为事例。”
“说起论文,其实我也读过一篇你写的。”齐翰道:“写晋明帝的那篇,观点和论据非常吸引人。”
这篇论文是谢景高中时写的,齐翰从庚盛中学官网找到了论文文件。他倒是没想到谢景会对大晋的历史了解深刻,大晋在华国历史上是最一言难尽的朝代。齐翰为了研究古玩市场曾出资赞助过一些考古学家,当他把谢景的论文拿给专门研究晋史的学者时,对方赞不绝口,不敢相信这篇论文竟然是出自一个高中生。
“你很喜欢大晋?”
那位学者说,写这篇论文的人简直就像是曾生活在那个朝代。可惜了,大晋末年争战不休,经历战火摧残,留给后人的可寻之迹实在太少。大晋的历史是冷门中的冷门,否则这篇论文不至于默默无闻无人问津。
“不喜欢。”桃花眼微微眯起,久远时空中飘落的花瓣,坠在了少年的眼眸身处。
“那是我深爱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