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在门口,他没有起身,保持着匍匐叩首的姿势禀报道:“已到吴津渡口,大船一切准备妥当,等候大人登船。”
容青君一愣,随即皱眉,他们现在莫非是在水上?
他们的确是在水上。
容青君醒来时是在一艘小船上,船以最快的速度从岈山深处延河驶出,一夜之后到达吴津渡口,眼下距离岈山已有上百里远。
他们在这里换了大船,一路南行。
容青君不得不暂缓脱身计划,因为即使他能逃离,也将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不会水。
船上的气氛很肃穆,容青君在船上待了三四天,没有一个人主动与他说话,所有人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本分做事。
这种肃穆与风纾难手下的严肃完全不同,甚至是有些压抑的,他们对他们口中的祭司大人在恭敬之中包含着浓浓的畏惧。
容青君也见识到了这种畏惧的由来。
那天他站在船头看两岸景色,风高浪疾,一个浪头扑到船身上时,他没站稳身子歪了一下,旁边一个奴仆双手搀扶了他一下以免他摔倒,等他站稳后却见夜丢过去一个令人寒毛直竖的眼神,冷声道:“蛇神等待你的供奉。”
那奴仆瑟缩了一下,垂着头。
周围的人有些惧意更深,有些却满眼狂热。
容青君不明所以,后来再见时,却发现那人的双手从小臂以下都已经空了。
又过几日,他们到了船能行到的最远处,预备弃船就车。
第一步重新迈回陆地时容青君觉得头还有些晕。这是他第一次乘船,在水上的后几日天气也不好,一天里总有半天电闪雷鸣雨打风吹,船虽坚固,也难免有些颠簸不稳,令他身体非常不适,勉强用了草药使自己舒服了些,才没有露出更多丑态,更没有Jing力去计划逃跑的事了。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后颈,夜靠过来,另一只手爱怜地抚过容青君苍白的脸,在他耳边低语:“你难受的模样,真是让我心颤。”
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令容青君毛骨悚然,就像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Yin冷、shi滑,像一条蛇。
他甩开夜的手,径真走向那辆早已恭候在侧的车。
不一会儿夜也钻了进来,坐在容青君身旁。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出来丢进嘴里吃掉。
淡淡的药香从瓶口飘过来,从味道来分析,里面好几种药材都是带有剧毒的。
容青君不太确信这粒药的真实效果,他碰见过几次夜吃这种药,吃完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
“好奇我的药吗?”夜眼神淡漠,将瓶子递到容青君眼前,不在意地晃了晃瓶身:“这是我的解药。”
容青君对药有种无与lun比的直觉,近距离察看了药丸的色泽味道之后,他已经确信这种药有剧毒。那为什么说这是解药?莫非夜身上中了奇怪的毒,需要以毒攻毒,以相克之法压制?
容青君如此猜想着,却见夜倾身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不过很快,你会成为我新的解药。”
说完他收回药瓶,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指的是什么,容青君并未因此扰乱自己的心神。不久后天色忽然黑了下来,起了风,往外看,大约是又要下雨了。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到了哪里,只从周围的环境看,他们正沿着一座山脚下的小路,往前方草木更深处走去。风吹得草丛起起伏伏发出簌簌的响声,乌云压得更低,很快就有雨噼啪落下。
受天气影响马车走得很慢。
他们这一行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有四五十人。他与夜的马车被拱卫在中间,最前头是一队骑着马挎着刀的青年,马车后方也有几名同样着装的护卫,而垫后的则是二三十名身着绿衣的奴仆,他们没有马,靠两条腿走着,紧紧坠在队伍的最后方。
风带来草木chaoshi的气息,雨水将道路变得更加泥泞。他们行走在道中间,山林野外无处避雨,想要前行却又举步维艰——但是没有一名护卫回头请示是否能停下休息,或者派人去打探周遭可否有暂避之处。
容青君看向身边的男人,夜仍闭着眼,悠闲自在。
似乎只要他没开口,他的手下就只能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个死。
风雨掩盖了许多声音。
容青君安静地坐在窗口,直到一丝异响再也隐藏不住,被风传入他的耳朵。
他看向夜,对方始终保持着闭目冥想的状态。
马车还在前行,但片刻后忽然开始晃了起来。
容青君抓住车门稳住身形往外看去,只见雨幕里有几条矫健的身影与夜的手下缠斗在了一起。
夜对外面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反应,他的手下也无人敢来打扰他。容青君不知道他是毫不在意属下的生死自己的安危,还是刚刚吃的那颗药药力尚未消化?
如果是后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