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6 那场遇见(上)</h1>
北美.西北部
(回忆)
强烈的冲击将斯嘉俪震晕了过去,待她找回知觉,才惊觉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用力揉了揉眼,眼睛开始适应了这个能见度,似乎被一片白茫茫笼罩着。
“我是死了吗?”
GPS屏还闪着光,还是在车里没错。她来回搓自己的胳膊,试着抖了抖腿,四肢还都在。她试着想用手撑起身子,脚一软,又瘫坐在了座椅上。身体忍不住的开始哆嗦,额头处传来钻心的疼,有些温热的ye体随着前额往脸颊滑动。
斯嘉俪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忽然想起来了。
不久前,她一个人漫无目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因为极寒的天气,政府提前预警了雪暴的来临,多个路段都有AVALANCHE的标志提示,城市陷入一片瘫痪。
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的车辆。斯嘉俪脑子里有团白色的噪音,不断侵扰着她。周围的一切仿佛慢动作,她不愿停下来,仿佛停下来她就被彻底掏空。疲惫,无力。
最近Scarlett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思考的越来越少,感觉的越来越少。吃饭的时候,嚼着嚼着就嫌麻烦了,索性也就不吃了。睡觉的时候,身体似乎总在往下跌落,却迟迟找不到着地点,这种感觉很糟糕,她干脆也就不睡了。
她很想让一切回归正轨,得接触能够刺激她五感的人事物。她去了唐人街,那里不论什么节日,什么天气,总有很多店照常营业。哪料,戴着口罩的她刚走进一条小巷,便被两个女人持枪抵住腰间,生生的从她身上把那件加拿大鹅剐了下来,然后迅速的消失了。
不论看起来多么繁荣的社会,却始终有不少人挣扎在温饱线。到底是怎样的结构,不断激发起人性的恶?只有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面重复,“人间不值得。”
那一刻,她竟然感觉不到冷。明明体感温度已骤降至-30℃。路边的屋檐上,厚厚的水柱好像刺猬一般。冻裂的消防栓,往外喷的水也已经凝固,形成一道透明的四不像雕塑。
熟悉的现实世界好像远去了。
瞅瞅自己,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样糟糕?
乱雪迷了眼,她不愿意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想见的自己。她转身跑进了车内,往城外驶去,没有目的地。
不记得开了多久,至少油还没耗尽,行至某段,突然前方一大片大白云迅速卷来,视线被吞噬,结冰的路面,车轮打滑,然后嘭的撞进了一片结实的雪白,她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接受了自己被困的境况。
她心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而被折磨的过程。
天地间没有一丝生气,万念俱灰的情绪萦绕着。
她费力的摸到了手机,黑屏。斯嘉俪用力的按了开机键,手机屏幕亮起,电池电量显示还有31%,尚来不及动作,立刻又黑了屏。
她差点忘了这个破水果机,出了名的不抗寒。不是想死吗?现在如愿还不好吗?
空气仿佛逐渐在被抽干。
好像过了很久。车门处有一道道声音有力的撞击着。斯嘉俪睁开了因绝望而闭上的眼,耳朵跟着颤抖。
“喂,里面的人还好吗?”她听到有声音喊来,是很标准的英文。
“里面的人能听到我吗?”
“有人!”她抄起手边能摸到的坚硬物体,狠狠地拍打着车窗。为了阻绝淹没她的雪,她并不打算撞碎玻璃,只是害怕会淹没自己的声音,与外面彻底隔绝开来。
外面的人卖力捅开雪,露出了一个洞。阳光也跟着渗了进来。
屏障渐渐消退,外头的人扔下手中的铁锹,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他拉开了车门,对上了斯嘉俪惊恐的眼神,狭窄的空间,只听到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她第一次这么开心有人打扰,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
他笑了。“刚才看到你这辆车被雪埋了,幸好赶得及。”
如微弱的电流,暖暖的。
停顿了片刻,填充了她心里某处斑驳的缺口。倒不是因为他那张让人心醉神迷的脸。
斯嘉俪本能的想快点离开这个束缚的空间,试图抬腿就要逃,微麻的下肢失了力,一脚眼见便要踩空了。那人伸出大掌稳稳的扶住了她。
刺骨的风拍打着,她的舌头好像被缠住,连简单的“thank you”都说得打结。
手心炙热的体温传递过来,斯嘉俪用力的拽紧了袁迁墨。他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只有她知道为什么此刻想紧紧抓住他,因为她的情况很不好,她的抑郁症已经治疗很久了,近来一直没有效果。她走出来的时候就想死了,而此刻她非要找一个人拖住她不可。
旁边没有任何人,她的力气只够握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