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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确实是急疯了。
比起急,他更怕。
怕到了极点。
“扶苏,”他走过去,紧紧的搂住那副单薄的身体,感觉到手臂下传来的温热,一颗心才落回到胸腔,“不许再出事,你吓到我了。”
“陛下”怀里的人声音很轻,“我没事。”
赵宣摇头:“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双臂间的身子轻颤不已,赵宣垂下头去看他的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声音亦微颤。
如雪面容让赵宣心疼得发慌,语气便有些狠:“曹鑫,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差,你确定针刺之术有效?”
跪在地上的御医以头扣地,胆战心惊的没敢开口。
“别这样。”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他。
赵宣回头,怀里的人儿双唇微微颤抖,望向自己的眼神失去了往日柔波,说不出的黯淡与萧索,“陛下,扶苏无碍,请陛下宽心。”
莫名疏离的语气更让赵宣愣了一下。一直便觉得哪里不妥,到了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是扶苏从见面起便没有唤过他的名字,而是一口一个陛下,恭敬中带着一抹冷淡。
赵宣皱起了眉。
他了解扶苏。这是心里有事的模样,也是要有所谏言的意思。
而谏言之事,多半都是赵宣本人极不愿意应允或者根本不可能想去完成的事。
所以,才会情不自禁流露出疏离敬畏的神色,以君臣之礼来疏远彼此的亲密无间,然后便顺理成章的用那些所谓纲常礼义苦苦规劝他为君为王的言行举止。
赵宣不由有些头疼。
他的扶苏什么都好,唯有这一点不好。
他太正直也太君子了。
赵宣有时候真的希望扶苏能够“坏”一点自私一点。哪怕就做了那些无知之徒口中的“惑主宠佞”呢,也好过总是委曲求全,为了所谓君臣大义和江山社稷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在那微凉的额角落下一吻,晋王声音温柔:“你无碍就好。”回头吩咐,“曹鑫平身。尽你所能为扶苏好好调治也就是了。你退下吧。”
“是是是。”汗流浃背的御医连连点头,擦着满头冷汗退出殿去。
“就这么怕我做了滥杀无辜的昏君,嗯?”把那瘦削的身子拥得更紧了些,赵宣笑意宠溺,“这样,可满意了么?”
扶苏垂下眼帘,紧绷着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下来。
“陛下,扶苏还有一事”
手指点在那两片血色黯淡的唇瓣上,赵宣俯下身用轻轻一吻截断了他的话。
“不管是什么事都改日再说。”他温柔的看着他的眼,“今日你旧疾复发身子太弱了,扶苏,别让我太担心,嗯?”
沉默中他第一次主动的移开了与晋王对视的目光,再一次的垂下脸去,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轻声道:“好。”
当晚,晋王下旨,命王后白氏三日后启程归晋都。煌煌御诏上的理由自然是“为孤返都登基备后宫诸事”。
当然,这道谕旨与之前所有的决定一样,不会让云晌宫里的任何人知道。
但是,以为能够用柔情阻止的那一番谏言也在王后白馨儿动身离开的那一天被重新提起。
扶苏劝谏用的方式与礼王赵荣一样激烈,而后者在王后白馨儿离宫之后就在朝会上长跪不起。
“恭请陛下立刻启程与王后一起还都。”
下朝后回到云晌宫时,人就在殿外的石地上跪着。
赵宣不知道扶苏跪了多久。
初夏的天气,云石铺成的地面不至于太冷,但那瘦弱得撑不起一件最单薄宫服的身体,看在眼里叫赵宣恨不能一拳砸碎了他脚下的石头。
“起来!”
他永远都不会真的对扶苏动怒或者发火,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情不自禁就冷下面色,声音硬厉得怕人。
极其难得的,跪在地上的人儿完全无动于衷。
“陛下如若不答应扶苏的请求,扶苏便长跪不起。”
又是一个长跪不起!
赵宣受够了朝堂上那些道学大夫谏议大臣们的口诛笔伐,现在,连自己抛下一切最想保护的这一个人也一样如此固执古板冥顽不灵!
“那你就跪着吧!”
怒气冲冲丢下这句话,赵宣甩袖而去。
也不过走出宫门百步,他跺一跺脚,以更快的速度折返而回。
明知道他那倔强的脾气必定会真的就这么跪下去,自己这又是何苦赌气,到头来只是让他白白受罪?
赵宣奔上石阶,一把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挣扎没有用,男人的力气何其大,就这么硬来才把人抱到了床上去躺下。
后果自然很严重。扶苏满面通红,不知是气还是羞,到了床上看也不看赵宣一眼,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赵宣叹了口气,轻唤:“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