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白绍长饶是气得满脸通红,咬得嘴唇都快破了,也拿满月没有丝毫办法。他眼前的吴幸子看起来好拿捏,那也是看起来罢了,这眼下绝对不会为了顾及他的脸面把满月打发走
那个香囊,是颜文心送给他的,那句爱语,也是颜文心亲口对他说的。
吴幸子将怀里的汤婆子紧了紧,神色平淡道:「吴某在家乡的衙门当了一辈子师爷,月俸400钱,另有大米布疋些许,一个人过日子还过得去。然吴某不才,直到这把年纪才有了10两银子的家底。」
他算是懂了,吴幸子正在告诉他,颜文心原本就是头白眼狼,在最穷困的时候也要从对自己好的人身上剐下一层皮,却半点没想要回报一二,而吴幸子却赔上全部身家及大半生,就为了颜文心曾经得几句甜言蜜语,他是真没有新力去恨颜文心,只能勉强把日子过好。
白绍常愕然地瞅着他,不明白为什麽说这些。吴幸子显然也不认为他能想明白,语气依就淡淡地续道:「我刚得到消息,听到载宗兄一举中了状元,在京城娶妻做官,再也没回故乡的打算时,心里难免还是怨怼。您说得是,吴某发现香囊出自何处时,是有了些计较,但说到底是我识人不清,总要想办法把日子过下去,替夏大根打官司并无其他用心,也未曾想过真能承下这份情。」
闻言,吴幸子一愣,浮现些许困惑,接着恍然大悟。
白绍常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何有这麽多纠结与痛苦,他想着也许颜文心并没有骗自己,而是他太傻了,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
「白公子,吴某只问您一句话,您要是能回答我,我愿意在海望面前提两句话保一保载宗兄。」
「白公子是以为,吴某设计陷害载宗兄吗?」
吴幸子微微垂下脑袋柔声细语道:「当年载宗兄对我说的一席话,他为何却一字不差地说与你听呢?」
那日与颜文心一别後,白绍常总被这个心思给困扰,他腆着脸求见皇上,问出了吴幸子帮助卖香囊的行商,换来一个承诺的经过,让他心惊不已。眼前这看来羞涩平凡的中年男子,竟然从多年前就排布了这步棋,而他傻傻地踩入陷阱,指证了颜文心难道是被利用了?他辗转反侧,心情怎麽样也定不下来,毕竟爱恋颜文心多年,实在不忍看他一朝翻落云端。
颜文心并未与他说上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瞅着隔着一扇木条门,却犹如天涯之遥的他,浅浅地露出一抹笑。白绍常狼狈地逃出天牢,茫然地回到家中後在屋里痛哭一场。
被如此直白的反问,白绍常脸色乍青乍红,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他生活在京城权贵圈里,从小浸泡在蜜罐子里,谁说话不是七弯八拐、隐晦谨慎,就算要怼人也会给个台阶让人下台,哪像吴幸子这般?
「满某对您想说的话半分兴趣也无,不过大将军有命,要在下看顾好夫人,别让闲杂人等给趁隙挑拨了什麽,满某也是万不得已啊。您要是不想说,我送您出去吧。」
而这又有什麽关系?
「可是......」白绍常仍想挣扎,他前几天求着父亲好不容易见到了天牢里的颜文心一面,曾经温润如玉、风采令人心折的男子,在逼仄黝暗的牢房中彷佛明珠蒙尘,傲然得腰骨未被折断,却让他心疼不已。
不得已,白绍常也只能开口。「吴先生你......为何笃定载宗哥哥会再用上香囊?」
各种想法纷呈,直把他煎熬得形销骨立,大病一场将养了月余才养回了些许精气神,也再坐不住,非要来同吴幸子问个清楚不可。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白绍常愣了愣,茫然地摇摇头,身後满月嗤的一笑满满讽刺,他脸色一胀,羞愤地点头:「知道,不是什麽大钱。」
吴幸子说起官话来语调软糯,温和的像烧不开的水,有些音总会糊在一起,更显得性子和顺不争,白绍常却莫名缩起肩抖了抖,脸皮还隐隐有些麻痛。
「我、我不知道......」好半晌,白绍常才憋出一句回答,整个人彷佛都失魂了。确实,他再怎麽想替颜文心开脱,再怎麽想指责吴幸子得利用,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他想,也许能从吴幸子这边找出点什麽,说不定能帮上颜文心。
「不,我......」白绍常咬咬牙,沉吟片刻想起颜文心现在的狼狈,心疼地下定决心点头道:「是,毕竟都20年前的事情了,怎麽会这麽巧,那份香囊还、还在卖?」
白绍常瞠大眼,粉唇半启却发不出声来,倒是满月在後头又嗤的笑了。
吴幸子同情地瞅着额上冒汗,双拳紧握,身子绷得彷佛一根弦随时会断掉的白绍常,叹了口气:「一开始,吴某确实心有怨念,20年前载宗兄向我讨了23两路费,那是我全部身家还要多,还借了县理的银子。这是我心甘情愿给的,怨不得载宗兄......白公子,您知道十两银子有多少吗?」
这不啻是个好消息,白绍常精神一阵,不错眼地盯着吴幸子无声催促。
果然,吴幸子一脸歉然,却什麽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