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倏地一麻,仿佛被蜜蜂猛咬一口,他迷惘地抬起头来,和伙伴无声对视。
“情书,就像是写给他珍爱的小情人的信。”楚阔说。
作者有话说:
“对这个几乎不相识的姑娘,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爱。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来,好让他在床榻之安收留她。”摘自米兰昆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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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好半天的光景,向迩总算笑了一笑:“你在开玩笑麽。”
楚阔讷讷,瞳孔晃动,最终躲开他掺着笑意却始终乌沉沉的眼睛,张张嘴,像说真话,又像撒谎,磕巴道:“啊,是啊,好不好笑。”
“挺好笑的。”
“你觉得好笑,就说明我成功了,有意思吧。”
“这样的笑话你和我说,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以后还是不要说给别人听了,万一对方多想,到头来你得吃亏。”
楚阔舔着嘴唇,嗓眼干热,笑了两声:“那我吸取教训。”
言至于此,双方都为刹那间的尴尬找了台阶,彼此缄默。向迩将铺在地上的信纸一张张收回信封,他动作熟练,只看一眼正文开篇就知道哪张该放进哪份。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抖齐信封,把翘起的一张取来叠在最前,好巧不巧,就是那第三封。
楚阔清楚记得那信纸上描着一朵金银花,横贯在开篇及结尾,裹着用词浓重的正文,瞧得人真像糊了满鼻子的馥郁花香,总是难受又不安,懵得失了智。
他原地坐着思索许久,确定后膝行至向迩脚边,盘腿坐着,仰头正对他俯下的目光,酝酿着道歉,紧接着正色道:“我为我说过的话负责,我刚才那麽说过界了,你骂我吧。”
向迩不以为意:“别那麽严肃,我说我没有怪你。”
“但我还是道歉,我说话不经大脑,情感过度丰沛,对你爸爸不敬,也没尊重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对不起,我错了。”
“既然你坚持,那我接受了。”
楚阔忽地松下肩膀,摸摸额头居然有些细汗:“我真怕你生气,之前一次也是这样,我都有点应激障碍了。你的确挺介意这个,对吧,所以我还是主动认错的好,我还想跟你做朋友呢,怕你往后都不想和我一块儿,那我会怄死的。”
向迩手里转着炭笔,不应他的调侃,却问:“那些信的口吻真的很奇怪吗?”
楚阔一顿,摸不准他的心思,略带忐忑道:“你想听实话?”
“嗯,不要搪塞我。”
“要我看来,确实是有一些,毕竟我身边的家长和孩子,相处方式没有像你和你爸这样的,说你们像朋友吧,其实还是父子,可能比普通朋友多一些自己的秘密,但要说像一般父子吧,你们又很亲密,至少我爸妈不会写这样的信给我,”楚阔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觑着对方脸色连忙挽救,“不过你也别多想啊,可能是你的成长环境和别人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嘛,亲父子之间感情深也很正常,毕竟有血缘呢,这玩意儿谁能说得明白。”
“我知道了,”向迩朝他点头,“谢谢你。”
这感谢突如其来,太生分,楚阔接得措手不及,死活想不明白他是哪儿来的谢,边又为自己的不安而不得其解:假的吧,必须得是假的,他们是亲父子,向迩喜欢的又是女孩,他爸爸虽说取向不明,但总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子下手,不然那不就是……他赶忙晃头,背着向迩给自己后脑来了一掌,一再无声地警告自己,必须确信那些信没有别的意思,那算哪门子的情书,只是一对父子亲密无间的证据,恶意揣测他人未免太自以为是。
夜晚九点,楚阔按着一般时间,准备告辞回家。他走时,向迩正从床头爬下,悄声送他出门,掌心手机里是一道熟悉的男声,向境之在另一边向他问好。
楚阔莫名心虚,囫囵说声“叔叔好”便从镜头前撤走,和向迩对视一眼,他慌里慌张的,衬得向迩一如往常淡定。两人在楼梯口道别,他下到一楼,停了步子,走到扶手边往上看。原地早没了人,正对楼梯的房门紧闭,廊道点着壁灯,和平常没有多少区别的场景,却在今晚无端冒出些冷冰冰的疏离感来。
“叫你嘴贱。”轻扇一记嘴巴,楚阔垂头丧气的,踢着步子回家去了。
拳馆定时供水,等向境之就着最后的洗澡时间擦了身,八点刚过一刻。他取来放在床头的便签条,在一行“九点后联系”的底下重新添上两行字:十二月底休息,冬青父母,元旦。
八点半,揪着毛巾刷牙,他抬一抬眼,镜子里的自己尚未看清,牙膏顺着舌面向里滑进几公分,味道冰凉刺激,他咳嗽两声,喉咙像含了片辣椒,冲进眼里雾蒙蒙的,牙龈也破了道口子,叫他张嘴就呕出一点血来。
八点四十五,他换上睡衣,将两只枕头叠放着靠在后腰,垂头的动作似乎将那薄荷牙膏又逼出一些,非得仰着脖子作两回吞咽才勉强压下,便携台灯被他夹在床板上,这会儿掰正了脑袋笔挺立着,刚好能照亮周身。
八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