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蔓延,向境之慢慢笑起来,轻声反问:“我有的选择吗?”
作者有话说:
”猥l亵患者”这事取自电影,导演是阿莫多瓦,马克这名儿也是我懒得想名直接摘的,前章没有说明,特此补充。
51
向迩的康复训练进行得很突然,先是闲逛中途里欧突发奇想,以不知从哪儿背诵来的心灵文学鼓励他该学着“克服自我”,接着直接将人半拖半抱地按进训练室正门,大有他不走两步,往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架势。
两个男孩儿行为古怪,难免遭些异样眼光,就里欧拿门边摆放的训练手册细看那会儿,和向迩相识的护工走来问他是否还好,如果没有许可,他不应该出现在训练室,跟着他又问马克在哪儿,患者要是实在耐不住想来,也该由护工陪着。
向迩由于马克的缘故和这护工有关几面之缘,因而没有太陌生,他解释说今早医生松了口,鼓励他可以尝试着运动一会儿,动作不要太剧烈即可,至于马克,他这些天劳累过度,雇主特意准他一天休息,晚上才会再见。
护工态度将信将疑,看另一位男孩儿偏着身体站立,手里册子翻得哗哗作响,越看越觉得他性子不像耐得住的,待会儿万一再让患者摔上一跤,责任还在医院。尽管向迩自说没有问题,那护工仍不放心,之后就算回到原位,还总往那瞥,叫自己患者发现,一个金发小女孩儿,脆生生地问他那是谁。
护工将她右腿慢慢弯折,先问声疼不疼,再随口道:“一位患者。”
“他的腿也受伤了?”小女孩儿好奇瞧着向迩,看他被同伴拦腰抱起,安置进两边护栏中间,不清楚为的什麽,她保持紧盯姿势不变,又忽然笑起来,“他好厉害,可以站起来了。”
护工疑心她是梦有所思而出现幻觉,嘟哝一声转过脑袋,随即吃惊张嘴,眼见不远处的男孩儿靠着护栏撑腿站立,颤悠悠地迈出一步,因为腿脚难使力,趔趄着扶住护栏,第二步则没能站稳,被疾跑来的伙伴一把拖住,两人跌倒在地,都狼狈又落魄,对视一眼,不由得笑成一团。
虽然结果称不上漂亮,但就过程而言,向迩迈出的那一脚显然是极大的进步。护工可惜马克这时不在场,否则就他对这小患者的关心程度,恐怕都要立刻抱着人原地转上三圈的。
等向境之设定的时钟振两振,他单方面终止和白君复的谈话,在眼前文件的落款处打个圈儿,示意到此为止,接着从椅背拾起大衣穿上,一面整理衣领,一面往外走,同时转头道:“里面有间小休息室,你如果累了,可以去睡一会儿。”
“我休息,那你干嘛去,”白君复自担着律所的甩手掌柜之后,很少一次性为某件案子说那麽多话,要放以往他每说两句不吞口烟就难受,偏偏这回被人钉在眼皮底下,大半天没能碰次烟盒,憋闷好半天,嘴巴正难受,看他突然撇下自己就走,立马把人喊着:“我们这份还没对完呢。”
向境之将门敞开一半,室外日光大肆入侵,他看眼时间,听语气有些抱歉:“我去病房看看,孩子在训练室玩久了,我不太放心。”
白君复一句“二十岁的男孩子能出什麽事”尚没蹦出口,向境之转眼就没了身影,他急忙拉门探头,人早迈着步子走进侧边回廊。
这是想叫都叫不着人,白君复暗地撇嘴,又想这也挺好,他走了,自己就能偷摸抽两口烟,到时把烟味驱了不就能死无对证,也算得好事一桩。可还没高兴三秒钟,两手一摸衣兜烟盒,坏了,怎麽就给忘了,他先前也想悄悄把烟盒重新收来,没想手才碰上就叫向境之抓个正着。白律据理力争,说只抽一根,抽一根总不会出大事吧,难不成还能把这医院给炸了。他言辞恳切,真像不抽根烟就要渴死,向境之却更直接,摇头收烟一气呵成,想想干脆将烟盒揣进兜里,以实际行动告诉他:门儿都没有。
靠,德行,白君复暗骂,这麽多年没见,这人做事怎麽还是一板一眼的,没劲透了。
这下烟没得抽,又不大困,他趴在护栏边观察楼底,大多是些趁着正午日光休闲消遣的患者,来来往往没些看点,更是无趣。
也不知道向境之是怎麽在这种没趣的生活里一待就是二十年的,他心想,明明以前还是公认的外表假正经,内里的野心家,所有人瞧着他青云直上,即使难免遭受彼此分道扬镳的结局,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面对向境之的情绪,嫉恨和钦羡也始终并驾齐驱,久而久之,这个名字更像是某种符号,意味着山巅与海岸。但也是那麽凑巧,上帝果真公平,在某日将山峰一劈为二,海岸也死死沉进浩海中央——向境之陨落了,陨落得彻底,也消匿得完全。白君复难说自己幼时被告知熟识的哥哥突然跌落神坛,该是怎样的感受,总之肯定算不得多好,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居然要受得这人的请求,为他破败不堪的过去结一个漂亮的尾巴。思及此,白君复不由得要笑,想这世道当真变了,什麽时候他竟然也成了能被向境之请求的人,明明十多年前,他还是跟在这人屁股后面追着叫喊的小东西,究竟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