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三天,屁股都快生疮了。叔叔天黑之前会来,把阿姨送走后给我喂晚饭。不是我手不能动,是叔叔对不起我。我吃完饭让叔叔把床位抬起来,我躺着看他办公。
叔叔和下属讲话时总有种镇定和不容置喙的威慑力,气压低得我窒息。但我只要转过头去看书,总能从余光里逮到偷瞄我的郑辉。他嘴里讲着无聊至极的公事,眼睛却背叛了冷静,看我像看天桥上摇摇欲坠的自杀者,想挽留又不知如何靠近。
我总在他看到痴迷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抬头吓他,拉开两边嘴角大翻白眼,叔叔每次都很淡定,揉着我头发,骂我傻小子。我喜欢他摸我的头,所以乐此不疲地闹,他也不厌其烦地纵容。
直到月色都熄灭了,叔叔哄我睡觉,等我睡着后才回家。
这两天我总闹着想吃炸鸡,想吃肯德基新出的龙虾堡,叔叔却说我伤口没好,不可以吃那些荤腥的东西,喂我一些南瓜粥鱼片粥皮蛋瘦rou粥,又腥又臭。
今天是月中旬,一个月中间的日子总忙得跳脚,我刚想打电话让叔叔别来陪我了,他却先我一步说他不能来了,因为局里很忙。
我不愧是由他生殖细胞延续的下一代,我们保持着动物之间原始的通感。
我躺在床上和叔叔打电话,天花板一直在转。为什么人不可以自体繁殖呢?或者干脆他是一个细菌,我是他二分裂的产物。
叔叔让我好好养伤,说明天我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心不在焉地问,是不是查到关梅贩毒的窝子了?你们要抓到她了吗?
叔叔却说关梅的案子是刑警队在处理,而且案件侦查期间,案件细节不能告诉我。
“那我妈妈,为什么要杀李成翔呢?”
“抱歉,淼淼,这个不能告诉你。”
“哦。”
行吧,叔叔不说,我该体谅他。吃完饭后阿姨走了,我定好闹钟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地跳下床,从柜子里掏出郑子闫帮我从学校拿回来的书包。叔叔曾说要把它带回家放着,被我拒绝了。
里面的东西不能沾上叔叔指纹,他这么干净。
至于郑子闫,他脏就脏了吧,反正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他。
我拿出出院要穿的衣服,是叔叔昨天给我买的。他没问我尺码,是记住了吗?还是半夜偷偷看我的身体?我决定回家第一天就装睡,看叔叔会不会凌晨三点起来对着我自慰。
收拾好东西,晚上八点过三分,我轻轻拉开门,叔叔给我安排的保镖倚着墙假寐。
“哥哥。”
“嗯?”他一下站直,“少爷需要什么吗?”
“肚子饿了。”我眼睛朝上看他,“哥哥可以帮我买点粥喝吗?我要炉香记的蟹黄粥。我会给你钱的。”
“这......”他有些为难,“少爷,先生不允许我离开。”
“求求你了。”我说,“如果你饿我的肚子,我现在就给叔叔打电话。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好不好嘛...”
“我给您点外卖吧。”
“炉香记没有外卖!他家可矫情了!”
保镖不称职,我不过冲上前抱着他撒了会儿娇,他就手软脚软地买粥去了。
他一转身,我迅速回房换好衣服背上书包,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等他走出医院大门,我溜出病房贴着走廊一直挪。
走电梯或者新楼梯要通过护士值班台,这么晚她不会准我的假。我只好朝反方向绕到最老那个楼梯间,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别针掰成直条朝门锁里捅。
这是张丽的东西,之前学校晚会她戴了一头花,跟个小凤凰似的,在我眼前晃,我手痒摘了几根,被她追得满教室跑。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我一路冲到一楼,大摇大摆地跑出了医院。久违的新鲜空气让我热血沸腾,差点没抱着门口的大榕树来个法式热吻。
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原地等了五分钟,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来。抱着书包坐上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了地址就趴着窗户看风景。
车灯和路灯汇成迷幻的波光,白得刺眼,没人看到夜有多黑。
车在商圈附近停下,我付了钱跳下车,混进熙来攘往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