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的意识被某种力量牵引摧折,颤抖着陷入恍惚迷幻。人儿眼前一片模糊,光怪陆离的色块拼接碰撞在一起,占满了他的视线,只留下最中央那个淡然抚琴的寂寥身影,吸引着他的思绪向远处飘飞。萧亭砚的头沉重地摇晃了几下,腕骨发软,手指麻木,几乎支撑不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脱力轻颤的眼帘缓缓下坠,涣散失神的眸子渐渐有上翻的趋势,又挣扎着落回原位,似晕非晕地上下徘徊着,莹润娇嫩的口唇无意识地张开,下唇和小舌之间掬了一捧甜腻温湿的甘泉,随着人儿的昏晕失神而流溢出来,堪堪悬挂在饱满的唇瓣上。青年的腰身软麻塌陷,手肘艰难地支撑着肩膀,无力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手臂上,端着酒杯的手指不停发抖,酒水洒落出来,顺着手腕流进小臂,沾湿了宽大的袖口。
“唔……头晕……”
萧亭砚低低地呜咽出声,眼珠猛地剧烈上翻了一下,头颈蓦地后折,脱力摇晃的身子便柔若垂柳地向一侧软倒下去,被陆平疆一把从背后接住,长臂箍紧人儿绵软无力的肩背,稳稳地把昏晕失神的青年揽进怀里。
萧亭砚的手臂蓦地松了力气,颓然折倒垂落下去,指骨松弛,酒杯便脱手掉落在地上,酒液四溅,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王上?砚儿?”
陆平疆神色一凛,唇角渐渐绷紧,阴冷怀疑的目光落在林霁崖身上,手臂把怀里的青年抱得更紧。
人儿浑身瘫软地躺在陆平疆怀里,绵软无骨的后颈挂在男人坚实的臂弯上,头颅后仰软垂,脖颈上的皮肉拉长绷紧,勾勒出喉结的形状,青丝铺散,微合的眼帘之下露出半个涣散的眼眸,嘴唇微微翕动着,小舌轻颤,唇角的银丝交缠着流淌到脖颈和衣襟里,勾勒出一片纵横蜿蜒的水光。人儿艰难地支撑着破碎的意识,微微抬起头,浑身战栗地凑到陆平疆颈窝里,小声喘息着,从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娇吟低语。
“舅舅……砚儿醉了……”
“唔……昏……”
“……头好晕,想……睡……”
话音方落,昏软困倦的人儿再也支撑不住,口中绵长地呜咽了一声,便头颈一歪,眼珠翻白,四肢颓然敞开,无知无觉地瘫软在陆平疆怀里,彻底昏迷晕睡过去。
陆平疆脸色阴沉,他静静地凝视着青年安详昏迷的睡颜,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空了的酒壶,再看了一眼毫无异样的众人,最后望向不远处淡然抚琴的红衣男子,锋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寒凉杀意在漆黑的瞳孔中起起落落,终究是平息消散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手掌在衣衫掩映下狠狠地掐了一把萧亭砚的臀瓣,又用力地蹂躏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把心里的暴虐戾气压制下去,然后调整了一下神态,若无其事地打横抱起昏迷的青年,起身离席。
他目不斜视地从林霁崖身边擦过,面上平静无波,下颌线却紧绷着,结实的手臂把怀里瘫软温热的身体抱得更紧,手指几乎掐进萧亭砚的骨肉里。
“且慢。”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陆平疆背后传来。
男人脚步停滞,却没有回头。
缓慢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股淡雅的清香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随之而来是一件温暖柔软的貂皮大氅——林霁崖把自己放在炭盆边的大氅拿了过来,从容不迫地走到陆平疆身边,把烤得热乎乎的衣服盖在萧亭砚身上,从头裹到脚,只露出小半张安然昏睡的脸庞。
“初春寒凉,夜里更是料峭,”林霁崖微笑地看了陆平疆一眼,然后躬身倒退半步,姿态谦恭地低头拱手,语气不卑不亢,“摄政王下次记得为王上准备些厚衣裳,王上身子不好,还是要谨慎仔细些,切莫着凉了。”
陆平疆眼底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沉默地等林霁崖说完,然后冷然颔首,连半个眼神也没施舍给林霁崖,自顾自地抬了抬抱着青年的手臂,把人儿更深地藏进怀里,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走。
林霁崖缓缓倒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陆平疆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腰身,把垂落在胸前的墨发撩到肩后。
初春的夜风像刚刚解冻的冰泉,轻柔有之,润泽有之,更多的却是彻骨的寒凉和凛冽。高远天幕中挂着一轮朗月,云丝缱绻,星辰稀疏,一眼望去空寂无垠,又透着一丝澄澈清明,一如月下之人荒芜寂寥的心田。
风从宫门外吹来,裹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刀片一般刺穿林霁崖冰冷的身体,割裂他发红的细长眼尾,扬起轻盈单薄的衣摆和袍袖。
身形颀长的男子只穿了一身单衣,唯一的大氅给了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年君王,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面朝霜寒,背对孤灯,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微微侧身,目光远远地越过觥筹交错,拨开嘈杂笙歌,直直地落在那人桌案上的空酒壶上。
那酒壶比酒坛小了不止一点。
林霁崖微笑起来,双拳在身侧攥紧,眼底一片温湿暖意。
如果陆平疆没有离开帝都整整十年,或许他就会有机会知道——
萧亭砚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