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齐会真一路吐着血离开,不过三日,他被伏元打得卧床不起一事传遍了南宗门内。连宗主都被惊动了,亲自跑来灵山找伏元。因着与齐会真的冲突,这几日我心中纠结不已,理不清头绪,只好躲着他,宗主一来,我趁着伏元招待宗主的片刻,独自往别处溜达。
出乎意料的是,纪噤竟也来了。他人模狗样的,还撑着白绢伞,慢悠悠地跟在宗主身后往堂中去,衣袂飘飘,比伏元多几分缥缈灵动的仙气,我瞥了一眼就离开,我想他应当是未曾察觉我的。
但我绕到后山往别藏书阁去时,正见一个缥缈轻灵的身影站在白生生的小道上,打着伞背对着我赏花。
许是因在伏元洞府附近,没有弟子敢在附近乱走动,这条小道鲜有人知,长久之后宛如无人之境,世外桃源,白嫩清丽的琼花开得丛簇漫然,花瓣清圆可爱,泽润莹白,状若绣球,惹人怜爱。
那人转过身来,一伞柔弱白净的落花如碎雨般尽数抖落。他放声yin道:“‘我来首见花,对花聊自醉’,颜师侄也是来赏花么?”
我直白地说不是,只是随处走走,纪噤听了微微一笑。
“是和伏元师弟吵架了?他性子又闷又直白,还不爱与人说话,成日和他呆一块儿也难为你了。”
我摸不清他为何在此,下意识退一步含糊道:“晚辈莽撞,搅扰师叔雅兴了。”
纪噤粲然一笑,形色琅然,周遭春意也黯黯。他潇洒笑道:“真是白费我这么多心思照顾这些娇贵的玩意儿,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看。真是无趣极了。”
我心中惊讶无比。琼花算来名贵,养护也比寻常花草多费几分灵力,光靠南宗地界天生的灵力应是不够的,还要有专人护养才好。真没想到,纪噤不想着专心修炼,反而赶着空子去养花,真不知该说他高雅文气还是主次不分。
我随口拍马道:“晚辈瞧这花开得烂漫,想来师叔喜欢极了才如此费心,师叔真乃雅士。不似我师父,成天就知道摸他那把剑,简直把剑当媳妇儿了,让他去赏花跟要他命似的,真是不知风雅——花开再好,无人赏玩,岂不也是寂寞?”
纪噤幽幽叹口气,边走来边道:“的确如此。当年为搏美人一笑,我趁那琼花开得正盛,直命人将其连根往宗内运来,即便他毅然离我而去,我也日日用灵力浇灌豢养至今,今斯人已逝,留我一人独赏……世事难料,我以为终有一日能盼到他回来,谁知从同门一场,变成天各一方,终究Yin阳相隔。”他修为深不可测,因而面容年轻有若及冠之年,此时言语却与八十老丈仿佛,乍一听着实奇异。
我与他不熟,低着头噤声不答,心中暗道,究竟是何种风姿的女子,能令纪噤这光风霁月、潇洒倜傥的男人念念不忘。
纪噤道:“这琼花仍是当年的模样,我与他二人却不复当年情谊了。”
我听他说罢,想起我那连尸身都没留下的师父,心中亦是戚戚然,不由得道出师父曾说过的话:“人死如灯灭,万物不复真。”
纪噤一怔,轻轻收了伞,抖落衣袖上的花瓣。他上下打量我半晌,笑道:“这话倒是熟悉,从你师父那儿听来的?”
我顿了顿,不知他说的是哪个,犹豫了下,没敢吱声。
实话说,一人拜二师,实乃修仙大忌,比寡妇再嫁还惹人非议,若非师父给我的信物,恐怕伏元不会分出半分Jing力搭理我。虽说纪噤等人知晓我身世,但应不愿听我讲“前婆家”的事儿。
正当我犹豫不决,纪噤却面露期待道:“你师父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真是奇了,自从来了南宗少有人与我提师父的事,纪噤为何……
我讶异地抬头,恰撞上他一双杏眼,他的眼如一口深井,看得我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我心中一紧,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恍惚间口舌竟老老实实道:“并……并无留下什么话……”
耳边响起纪噤朦朦胧胧的声音:“他当真半句也未曾说?”
我摇了摇头,喉间一梗,不由自主道:“没……没有,他什么也没……”我扶住额头,眼前一片模糊。纪噤还要再问,我腕上忽而一烫,骤然间红光大盛。我灵台倏然一清,似有清风徐徐拂面。只消片刻,我从溺水之态中回过神,见纪噤神色凝重地立在五步开外,似乎在审视什么。
我心神未定,丹田一阵刺痛,大叫着跳开:“你做了什么?”我脑中掠过书籍中的记载,“媚术?”
他娘的,南宗究竟有没有个正常人,一个两个都赶着趟的折腾我。
纪噤松开紧皱的眉头,眨眨眼,目光朝我腕上那玉镯瞥去,“只是个玩笑而已。伏元师弟当真护短。”
我吐出一口气,不快道:“师叔真会开玩笑。”
纪噤咧着嘴笑,指指我腕上的玉镯:“你可知这是何物?”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心有余悸,愤怒暂时占了上风,不顾他长老的身份,一拂袖原路回了山。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常年看守藏书阁之顶,颜师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