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源溯本,猫小爷寻至了将军冢。
将军冢有鬼。字面意义上的鬼。
魂体微弱,护着一个人类,几近要消散的样子。
望见猫小爷,怔楞后欣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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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四曲宁城的下等人。城楼被攻陷,在厮杀声中蜷缩在地窖里活下来,也跪着把家财粮食献出去。
好多人死了,干农活一把好手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的张小二,寡母养着读书说要考进士的小秀才孙小五,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大家都喜欢的周小花……都死了,没死的吴小六红着眼说要去参军,带着把刀出了城。
王小四是个孬种,特别特别想活着。就像牲畜一样脸上被刺字,作为下等人活了下来。
还有把力气,被编进队里,做些脏差的活,比如此时在城边翻死人尸体。许是刚经过场大战,今日巡卫似乎也比往常严密些。
死的人太多了,有燕人也有单人,这种年代死算不上什么,孙小五是怎么说的?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都是些小兵,死了也不会有人给收尸,就和自己的朋友仇人一起躺在荒地,任谁都瞧不上的孬种翻着。
王小四遇见死的燕人会多看一眼,他不想吴小六也曝尸荒野。王小四怕自己不小心错过了吴小六,又怕自己不小心遇见了吴小六。吴小六家境在他们那条街是最好的,爱干净瞎矫情,最喜欢城外那片桃树林的景,念叨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去树下睡觉,怕他们讲,还非说什么桃花助眠。王小四觉着这人一定不愿意和一堆人睡在血污中的。
吴小六练功总偷懒,武艺那么差,要怎么办才好呢。
王小四总是会有些多余的念头。
想的都是些废话,要紧的是搜尸体。
被军队扫荡过一遍的,值钱玩意儿没什么,也就扣扣搜搜,这个袜子里藏的铜板,那个头发里藏的戒指,拿到的得上交,王小四偶尔会偷偷藏个小玩意儿,换了去喝杯巷子口的劣酒。
王小四本来不喝酒的。他以前很讨厌隔壁那个整日喝酒的酒鬼,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酒的好处。醉着多好,总比醒着睡不着好,醉着总能梦见些好场景,叫人开心的很。
王小四从不攒钱。来钱了就吃点喝点,没钱了就啃干粮或饿着,不能学自己那没眼见的爸啊,节俭半辈子说要给他攒钱娶媳妇,你看也没享受着就一命呜呼。钱埋在菜地里,王小四全装进了老头的薄棺,碑也潦草坟也潦草想来也没人会去翻,要是真被刨了那抠门老头就自认倒霉自己在地府捶胸顿足好了。
怕是恨不得跳起来打人。
不对,老头要能打人肯定在我第一次酗酒的时候就拿棒子追着我打了,死人管不了活人,我王小四要酗酒,没人管的。
可能是不该提自己老爹,糟了报应,王小四瞧见个尸体手里像是有个玉佩,凑近蹲下去,来不及反应就被地上的“尸体”压在了地上,匕首抵在脖子,这人眼神有杀气,力气大的很,不是寻常人。
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王小四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老头,死死的盯着他说,活下去;又想起了自己跪下去的时候,周遭是嗤笑,只心在呐喊,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
身上这煞神却停了手,盯着他脸上的刺字问:“燕人?”
燕人,倒是许久没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了,城里刺字的只有蔑称“胡扎”。
“我不杀你。”这人翻个身躺回地上,将握着玉佩的手放在左胸心脏处。
王小四连滚带爬地到一旁,隔着些距离,也能更清晰地看到,是接近力竭的人,身上都是血,腿上插着条断戟,此刻仰躺着,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佩可定情,他又是在想着谁?摸摸左腕的镯子,王小四垂头小声嘟囔:“你走吧。”
我想,有人在等你回家,那个人一定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要不要做个交易?”那人扭过头问他,语气轻松,像在问要不要一起去喝壶酒:“我这颗头应该还值些钱,我让你拿了去,你帮我做件事。”
王小四没接话。
那人就继续讲:“你是曲宁人,应该也知道这儿没降多半去了平城,想来也有你的亲朋。这年岁燕人活得艰难,受不起重创,我不让你涉险,只求将我的令牌毁了埋了,不被恶用。”
王小四接过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燕南山”。
燕南山。
“为什么信我?”确实是值钱的脑袋。
“若要被出卖,这荣华给了个燕人总要好一些。”
王小四坐在原地几分钟,红着眼起了身,将令牌塞回这人怀里,背起这人就往附近的山上跑。
“等等…”身上人不敢乱动增加他负担,看出来些他的目的,问:“为什么?”
“你是燕南山。”
你是燕南山,你不能死。
自幼在这里长大,对路是熟悉的,王小四只恨自己这些年荒废了武艺,此时需要力气却不够。
将军身高八尺,重的很,王小四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