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大发雷霆。
可是那人总是心软,狠话说绝,也不忍心让他难过。
按理说他都这个年纪了,理当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他却记得她明亮的眼睛,总是纠结着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教导孩子。她兴致来了总唤他崽儿,他就当真做她的乖崽儿,如若不是后来她没了,他还会继续做她的乖皇弟。
可是其实他不是她的皇弟。
他甚至不是大齐的人。
弘德帝已经八十二岁了,这辈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但是想想要是那人知道了真相会是个什么反应,还是情不自禁地背心一凉。
她真正的皇弟,齐国冯良媛与齐国先帝春风一度后的孩子,货真价实的皇子,早在西殿的时候就被人拉去提前净身了却后患,但是没有挨住伤口复发,三夜就没了。他亲手埋了这个唯一的兄弟,转头恍惚地杀了那个动手脚的老太监,浑浑噩噩地安静等待终结。
但是终结没有来,来的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人,她美如清月,皎皎不能直视,他本想安静地领着兄弟的名号去死,甚至自嘲地觉得折在这样的美人手里也不亏;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不是要送他上西天的刽子手,而是这世上所有的金风玉露与明月清风。
来的是这世上最美的人,那人待他如亲弟,细心教导,还政于君。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也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她牵着他,一步步走上了大齐的顶峰。
弘德帝八十多岁啦,已经记不得自己儿孙的排行,却记得自己曾经紧紧地牵着那人的手,在心里说要与她永远也不分离。
他都不记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他从马上摔下来,遇到了刺客,手下谋反,儿子下毒,边关反叛。
现在他要死了,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是如此迫切而希冀地想跟她过完这一世,他牵着她的手,永远也不分离。
他根本就不是冯良媛之子,根本就不是洛氏儿,他的生父不过是无名的侍卫,生母是永巷的弃妃;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被人牵着从黑暗里走出来,民间说雏鸟破壳认第一眼看见的生物做娘,说来也是好笑,他不曾认她做娘,也没有把她当姐姐,他只是想这样守着她,看她守着自己,这样过完这一生。
但是那人早早就没了。
他已经老了,她永远年轻。
弘德帝这辈子立过三次皇后,都不合他心意,就也都废了。他大权在握,早不是当初要靠娶世家女才能登基的落魄齐王,后来他选女人,都是随自己的心意,挑美貌出众的;他对待这些女人,也都随自己的心意,薄情至极。
她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后来都发生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在时,他顾恋她,总想着如何跟她交代。说了也是,那人在时,他哪里想立什么皇后、册什么妃子,他心都在她身上,恨不得日日都与她在一处。那样少年情急的模样放在现在,必然是要吓坏如今所有的臣子妃嫔。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当今的帝王冷心寡情,不喜后宫,子嗣不丰。他们没有见过他年少时那样急切地暗默地爱着一个人的模样;是了,他们只见过如今宫里这些俗气的花朵,他们何曾见过这世间的绝世惊鸿?
弘德帝这辈子只做过两件被天下人辱骂的事情。一是他屠城灭族,无论老幼,把那些人的头砍下来盖成了血骨的城池;二是他五年前勃然大怒,当殿杀死了一个史官,犯了帝不修史的忌讳。
他不在乎。
他老了,但是他什么也记得。
他记得自己被那人牵着手从西殿领出,那人温和地摸着他的头,说他从今往后就是归她的崽了。
他记得那人的美貌不是人间该有的绝色,引来众人窥伺,所有人都想从他身边娶走她。那些人里面有不世出的权相,有当世无双的将军,有江湖最强的刺客,而她只是牵着他的手,说自己永远也不会离开。
他记得自己继位那一年,大齐被西蛮入侵,山河破碎,他还不是如今的帝王,他当年如此落魄,落魄到只能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皇姐披上战甲带兵西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没有回来。
他甚至没能看见她的尸身。
那年西蛮入侵,她松开了他的手去了边关,她才是这世上不世出的女子,她计谋截杀了西蛮的王,势如破竹保家卫国,却重病不治,最终身死不回。
他发了疯一样要往西边去,要带她回来,等他奔袭万里到达那片戈壁,只看见火光冲天,一缕青烟飘远。
她怕敌人拿了她尸身要挟,早吩咐了手下一把火烧完自己,也不拘虚礼,随便寻一处风大的地方扬了就是。
戈壁茫茫,胡杨寥寥,他茫然地站在那里,走了几步,倏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继位那一年,失了这世最好的明月清风,从此余生只剩暗与影;他大病一场,从此连笑也寥寥。
他杀了那个史官,那个史官居然敢用肤浅笔墨写她红颜祸水,写她亡一君一臣,他当时已经很老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