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生根,爹娘都在村子里,她能去哪里呢?
苏枣知道自己此时想去的,是更远的地方。
明明她这个年纪,路引都拿不到。
就连牛车,都不会借给她这个年纪的女娃,外头好远好远,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镇上,没有牛车,步行也要一整天。
外头吃饭住店要花钱,她木盒子里存的钱一定不够。
苏枣慢慢松开金花,“对不起,金花,我抓痛你了,你痛不痛……我给你捏捏。”
“不痛了,枣儿你捏捏就不痛了。”金花知道枣儿是村里最重感情的,她最喜欢枣儿,“不要想那些了,枣儿。”
“老齐头的儿子下跪给钱,兵老爷也没有放人,要不是村里人劝着,兵老爷还想将老齐头的儿子也抓走……他现在也不说话了。就算别人开口,又有什么用?”金花轻声说。
苏枣看着金花,忽然从金花总之无忧无虑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什么。身边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无知无觉。
金花也有她的道理。
“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要我说,老齐头少说话,也就没这遭。”
“……”
“对不对,枣儿?”
田里的虫鸣声忽然变的好大。
苏枣露出笑容,想附和同伴的话,可是嘴巴张开,却吐不出声音。
“啊呀,不早了!我娘今个炖鸡汤呢,我可得赶紧回去,不然银花吃完了!”金花忽然想起这件事,急忙跟苏枣道别,“我回家了,枣儿!”
“明、明个见!”苏枣只来得及在金花离开前,道出这一句。
从坡上看金花跑远的身影。
黑乎乎的一团,很快就要隐灭在夜色之中。
屋里娘点了油灯,在缝衣服,窗户透出妇人温柔的身影,苏枣轻轻走下坡,走进了黑暗的夜晚,走啊走,一直走到熟悉的围墙下。
围墙边的芙蓉,一年比一年茂盛,花开不败,依旧那么美丽。
很多孩子们想摘花,都顾忌着门口的瞎眼老汉,没敢动手。
今天瞎眼老汉竟不在。
苏枣沉默着蹲在墙角,以为不会听到琴声。
可身后,突然传来了琴声。
琴声断断续续尤为难听,仿佛呜咽。
苏枣连忙“飞”到围墙上,跳进院子里,顾不得院中六郎惊讶的目光和瞎眼老汉猛然站起的凶悍,跑到六郎跟前,急急道:“六郎,我要跟你说话,你跟我说说话吧!”
六郎喊一声:“枭叔。”
瞎眼老汉听出了苏枣的声音,皱眉,“如今,片刻也不能离开您身边。”
“就一会儿。”六郎脸上满是和年龄不符的沉稳。
瞎眼老汉便叹了口气,站起来,离开院子,出去了大门外。
苏枣看了眼瞎眼老汉,然后跟倒豆子一般,对六郎讲这几天村里发生的事情,她说的又快又急,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然咳起来。
六郎拍着她的背。
“枣儿,慢点说。”
苏枣咳舒服了,就一把抓着六郎的胳膊,带着委屈看他。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六郎。
心里的委屈搅合得她整颗心都像被火烧似的,几乎要化作愤恨的怒火。
没有人明白!
没有人明白她的感受!
只有六郎了……
“六郎!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天注定的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六郎的眼神很冷,“如果枣儿你问老齐头,他的事情,天没兴趣管!”
“老齐头从不乱说话,那些兵老爷抓了老齐头,说他乱说话,可老齐头只是说外头有jian臣,六郎,你知道外头的事情,你告诉我,他是乱说么,他说错了吗?老齐头说故事的时候,经常会讲以前的贪官污吏故事,也没有人来抓他,怎么现在不能说了?”
“他没说错。”
“那为什么要抓他……我听说,下了牢,说不定会死。”
“还记得我教你的,蝇营狗苟的意思么?”
“是说有些小人,追逐名利,不择手段,不顾羞耻,到处钻营。”苏枣背书一流,只是明白了,却没概念。
名利是什么?
庄稼地里只有田。
不择手段的钻营又是什么?
对付害虫,倒是很有手段。
“对。等你真正明白了这个词,你就会懂为什么老齐头会被抓。”六郎将拍苏枣背的手放下,“其实不懂也很好。”
六郎忽然有些后悔,教枣儿认字。
他以为自己有一天能带枣儿出去的,可是他还能做到吗?
“枣儿,今夜我跟你说的话,你要牢记。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可以告诉别人,你认识我。”六郎强调,“无论是谁问你,都要闭紧嘴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也要当做没看到。”
“闭紧嘴巴……”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