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仰头大笑,豪兴大发:好!那本王就应了这雅兴,口占一词,如何?
说罢,执杯沉声yin道:
锺鼎富贵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只消闲处过平生。酒杯秋吸露,诗句夜裁冰。
记取严霜风雪夜,细听春山杜宇啼。问谁千里伴君行。晚山眉样翠,秋水镜般明。
话音未落,慕隐兮笑道:看样子,王爷将我视作了添香红袖。
容熙注视着慕隐兮清澈的眼睛,轻轻道:胭脂俗粉,本王哪里会入眼。隐兮,你是我拥有的一块宝,千金不换。
慕隐兮没有避开视线,沉默半晌,慢慢道:隐兮能随侍王爷左右,已是命中之缘。所求的多了,不过是南柯一梦,当不得真的。
一块宝,千金不换,却哪里抵得过心头rou,刻骨铭心。
然而情之一字,再通透之人,都是舍不开堪不破。
容熙无言,只是握紧了慕隐兮的手,慕隐兮轻轻回握。
正无言间,帐外忽然起了一阵声音,紧接着一道匆匆的脚步奔至,在帐门前停住:王爷,有人送信,请王爷过目。
半明半昧的光色里,容熙展开信,一眼扫过,噫了一声,抬眼看向慕隐兮:风雪之中,有故人来探,你说是不是送碳之举呢?
慕隐兮道:莫非是北静王?
容熙把信笺递到慕隐兮面前,慕隐兮寥寥读过,微微一笑。
半月之前,圣上下旨推行推恩令,皇族子弟,人人得享富贵,尽得人心。话锋一转,但是,对于英明通透的北静王殿下来说,并非益事。
容熙嗤笑:皇兄此举,意在分散皇族势力,巩固自身,帝王之术,叵测之极啊。
此举实施,九州之中,王爷封地荆州首当其冲,实力必然大大削弱。慕隐兮缓缓道,而第二个不利之地,便是这幽州了。北静王殿下坐拥天下三分之一兵权,对于圣上,始终如鲠在喉。
三分之势,终难鼎足。容熙唇角上扬,眯起眼睛,这一回,我这位皇叔啊,总算拿正眼看我了,你说,你我如何迎接才好?
风雪中留下一排马蹄印,落日古城角,酒旗斜矗。
长亭解雕鞍,一人短衣素衫,斗笠之下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一番,确定无人跟随,才信步走进酒家。
刚踏进店门,紧挨着大门那桌边,一人站起来,向着他而来,立住脚步,微微一礼:见过哀王殿下。
容熙神色一动,细细打量着眼前男子,半晌眼眸一闪,露出了微笑:原来是你。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顾青臣,便是阁下之名。
顾青臣微微一笑,眉目间神采端正肃穆,颇有儒家谦谦君子风采。殿下所言不错。七年前,在下有幸,曾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
虽是一面,阁下风采,已让本王不忘。容熙围着顾青臣来回踱步,喟叹一声,能让阁下甘心出山之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我的皇叔了。
王爷不嫌在下学识浅陋,已是在下的荣幸。顾青臣垂下眼,殿下请上楼吧,王爷已等候多时。
容熙盯着顾青臣看了许久,走了两步,忽然对顾青臣扬眉一笑:今日本王独自前来,阁下是不是有些失望呢?你在等谁,本王可是一清二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本王劝你趁早死心罢,隐兮,他始终是我的人。
顾青臣忽地抬起头来,神色仿佛石子投入了静水一般起了涟漪,抖了抖唇,却始终一言不发。
容熙笑得意味深长,径自走上楼去。
顾青臣立在原地,久久,才长叹一声,目光转向了门外。
雪依然在下,片片落在心头,泛起一阵苦意。
珠帘影里,一个中年男子自斟自饮,眉宇间虽见风霜,顾盼之间,凛凛有威严,虽是平民短衫素衣打扮,仍有遮掩不住的雍容贵气。
叔,近来可好?帘子一掀,容熙双手作揖,笑yinyin地举步而来。
容谭抬眼,打量着眼前乔装易容而来的容熙,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本王地界中行走,想不到侄儿谨慎如此。
唉。容熙悠悠吐出一口气,显出哀怨的神情来,世道乱得很,侄儿初来乍到,自当谨言慎行,方能求得出路。
容谭但笑不语,容熙四下瞧瞧,奇道:叔,怎的不多带几个随从,这天寒地冻的,着了凉可怎么好! 掀衣坐下,一拍脑门,侄儿当真糊涂了,忘了皇叔当年沙场英姿,何等豪迈英勇。
侄儿还是不改当年,油嘴滑舌。容潭饮酒,微微一笑,眼角有岁月痕迹。我早已垂垂老矣,少年意气,早已一去不返。
皇叔怎可妄自菲薄,不过是谦虚之语。容熙抿唇一笑,眯起眼睛,若侄儿没有看错,叔□□坐骑,乃当年单骑直取月支皇帝项上人头之时,那匹锦华骑吧?
容潭颔首,布满茧子的手再度拿起酒杯,挑眉不语。容熙见他明白话中之意,却没有喝止,便继续话里有话:老骥伏枥,想必此一宝马,雄心风采定不减当年。叔,你说是不?
容潭继续饮酒,眼底却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