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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关键词被屏蔽后,徐轻羽关闭电脑屏幕,放弃了搜索。他在黑暗中揉脸,抓着头发往脑后缕,弄的蓬松又乱糟。
窗外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有人在叫喊怂恿,希望还待在房间里的人不要当懦夫,和他一样站出来。徐轻羽拉开一条缝,看到那个嗓子扯到额头青筋暴起的年轻人戴着一副普通的墨镜,一辆警用摩托车刚好驶近并停下,年轻人配合地举起双手,任由警察搜身,并没有发现黑镜。
“所以你不能逮捕我!”年轻人扯着胸前的衣服,声音依旧响亮,像是要让更多的人听到,但他四周上下的房门窗户依旧紧闭,连灯都没有亮几盏,可能都和徐轻羽一样,假装自己并不存在。警察的工作重心在黑镜持有者上,那年轻人的信用值又较为良好,只能教育他几句,就匆匆离开。几分钟后,徐轻羽对面的楼房里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出来,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个正往口袋里塞什么,露出来的带子很像最早版本的黑镜。天黑得很快,但路灯还未到亮起的时间,徐轻羽看不清街上的动态,便将唯一的缝隙都拉严实,盘腿坐到床上开了暖黄光线的床头灯。他扭头看自己落在墙上的影子,一时不敢相信事态真的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曾被信用值的算法逼到走投无路,为了生存出卖rou体尊严,可作为这项制度最典型的受害者,徐轻羽就算再绝望,也从未有过当众宣泄自己诉求和情绪的欲望,毕竟他一个人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附近有玻璃破碎的声音,窗帘外的灯光暗了暗,很有可能是示威者砸坏了路灯。徐轻羽并不觉得吃惊,甚至觉得意料之中,未经申报的行动没有组织全凭煽动,这意味着哪怕他们的出发点再怎么激情澎湃充满理想主义,只要其中一个人搞了破坏,他们的活动性质就是暴力,诉求也就失去了合理性。
窗外恢复了宁静,但徐轻羽依旧坐立难安,再次拉开窗帘,视野可及之处的街道虽然算不上凌乱,但路灯砸灭了两个,那片黑暗中,两个人影在瞳膜监控器连晃动,毫不畏惧地从黑暗里走出来,头戴黑镜,手里拿着的钳具是专门用来破坏监控设备线路的。
两人还想如法炮制地破坏另一处监控,刚把石头捡起来,身后便传来警鸣。两人撒腿往前跑,但跑不过警察的摩托,被逮了个正着。从他们开始搞破坏到被压上警车,所有楼房里的居民都和徐轻羽一样只是默默看着,不开灯,不说话,不表态。这才是上c区的好居民,他们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但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又从未发生。
除非他们有亲朋伴侣在街上。
徐轻羽尝试过联系祁连,祁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发条定位,让他别担心。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徐轻羽总觉得上一条短信隔得时间太久,祁连迟迟没有发新的过来,这让他越来越不安。可他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别给祁连添麻烦,心里头再焦虑,也只能乖乖待在房间里。
他这一颗心是在看到那道刀疤后突然跳空一拍的,紧接着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确认那帮气势汹汹的地痞流氓全都来自old town。他们也来了,或者说,他们只是来迟了,如果说那些信用值良好但依旧愿意上街的人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上c区,被信用制度压迫到毫无希望的他们不介意这座城市变得更烂。
他们并没有停留,直直向前走去,像是事先被告知一个目的地,很快就消失在徐轻羽的视线。徐轻羽摸了摸额头,后背也是一身冷汗。他没来由地想起祁连在old town被揍又不还手的那一夜,每一帧都无比清晰,包括那滴落在他衣袖上的血迹,那么鲜艳,不可磨灭如同刻进血rou的朱砂痣。
他更不可能忘记,祁连目色深沉,笃定地跟他说,枪不应该指向手无寸铁的人民,哪怕他们先动了手。
徐轻羽将祁连昨天给他的那把枪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塞进大衣,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等出了大门,他迎面遭了一阵强风,才意识到外面原来这么冷,没走几步,脸就被冻得像针扎一样。
他往祁连上一个发给他的定位跑去,一路上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昨天的上c区多有生机啊,今天晚上灯还是灯,光还是光,路还是路,但却死气沉沉。徐轻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底一划栽进了一片脏雪,有警车驶过以为他是示威者,粗暴地将他拉起来,徐轻羽揉眼,正要开口解释,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讶道:“小嫂子!”
徐轻羽站稳,定眼一看,认出眼前的人是之前在警局见过的祝小可。祝小可比他还着急,劈里啪啦语速飞快,让他赶紧回家别在街上走,徐轻羽把蹦进嘴里又化了的雪都咽下去,摆手说,他要去找祁连。
祝小可不知是该气还是笑:“小嫂子你这不是添乱嘛,你快回去,祁哥没事的。”
“他有危险,他——”徐轻羽将外套拉链扯开一半,给他看内兜,“他忘了带枪!”
祝小可抿嘴,瞳孔明显一缩。坐在驾驶室没下车的同事收到一条口令,像是要去完成什么紧急任务,催促他上车。祝小可双手放在徐轻羽肩上,紧紧握着,松开的那一瞬间也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