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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轻羽在周庄的床上醒来,没有看到周庄的人。他并不觉得意外,老男人总是很忙,在飞机和会议室里待的时间更多,昨晚把工作带回家,也是为了能抽出些时间好好跟徐轻羽吃顿饭。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时间。徐轻羽非常配合,配合过头了,周庄最后半推半就。对于周庄来说,常年奔波在外是常态,也只有在天色微亮的黎明时分,才能多看一会儿徐轻羽熟睡的侧颜
徐轻羽很快清醒,第一眼望向周庄的办公桌,那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留下新的东西,徐轻羽这才开始睡回笼觉,好一会儿才伸懒腰起床,慢慢吞吞地洗漱换衣,下楼吃饭。老管家见他一脸餍足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了然昨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亲密事,缓和了两人的关系。
徐轻羽也不再吃完饭就上楼,和谁都不交流,而是坐在花园里晒太阳。给他送甜点茶饮地老管家顺便问他下午要不要去散散心,徐轻羽露出个不是很乐意的表情,眯眼注视这三月暖阳,还是答应了。
徐轻羽终于肯出门了,这对老管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徐轻羽离开这座宅院,不管是去上学还是逛街,他的安全就由那些保镖负责,他好歹能松口气,而不是24小时stand by,徐轻羽一个人做了个噩梦,全宅的人都要醒过来。
徐轻羽在老管家眼里简直是位贵公子,就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徐轻羽只觉得讽刺,他在c区什么都不是,破烂不堪到得去红灯区讨口饭吃,他来a区后谁都把他当祖宗,脾气再差再娇纵,其他人也要受着。
徐轻羽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一切特权全都来自周庄。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他来上a区之前,周庄就给了他一张学生卡,把他安排在a区最好大学的宗教文学研究所。那是多少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能得到的名额,周庄打声招呼说句话,就把徐轻羽塞进去了。徐轻羽很随意,好好学习不就是为了过上他现在拥有的生活嘛,学校那种地方爱去不去。更多时候,他会打着周庄的旗号出入a区的上流场所,找个角落坐下,看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如果旁观者在做人间观察。徐轻羽实在是闲着没事干了,才会晃晃悠悠到了学校的图书馆,有阅览室里摆满了横放的旧文献,他百无聊赖地进去逛,离他最近的那个便衣保镖终于在阅览室外的自习桌前坐下,不再贴身跟着目标。
徐轻羽穿梭在一人半高的十几排长书架间,脚步很慢。这些文献的主要载体是过去的报刊杂志,这年头人们还是会看纸质书,但早已不通过纸媒了解即时讯息,馆内收藏的绝大多数报纸都已停刊,变成了历史产物。
徐轻羽随便拿了一份二十年前的经济报,做出阅读的模样。同一书架的对面,有一压低帽檐的男子正对着他站立,也拿起一份报纸。
“他们一直在谈论那款新药。那款镇定剂在临床实验上好想会加重某种生物的应激反应,但他们不打算延迟上市,药监局也不会阻挠这款药上市。”徐轻羽的声音很轻,只有离他最近的祁连才能听到。他分不出孰轻孰重,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听到的全都告诉祁连,从周庄的出差行程到那天晚上的秘密会议。他假借醉酒留在周庄的房间就是想听他们会聊些什么,周庄像是早就发现了他的三心二意,在冲刺关头全无平日里的温柔,那一巴掌扇得他好几天后都还隐隐作痛。
徐轻羽换了份报纸,身子往旁边挪多了两格,眼睛始终没往祁连那边看上一眼,显得更加孤身一人。他觉得自己汇报的差不多了,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接近什么密谋的核心,他又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摸不着道。他甚至得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季望要他接近周庄是为了什么,好像……好像是为了找到什么证据,证明周庄是境外基金会的源头,然后切断上c区暴动势力的资金支持。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徐轻羽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c区的黑镜暴动也基本平息,他却还稀里糊涂地给安全局当眼线,跟他接头的联络人跟他上过不止一次床,那段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被他们称之为爱情。
恍若隔世。徐轻羽像是在看一部身在其中的电影,一切恍若隔世。
彻底戒断安慰剂后,那些记忆,不论美好或痛苦,都会让徐轻羽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好像那些经历并不属于现在的自己,好像……好像老旧的灵魂消逝,全新的感知复苏。
“……他们很有可能在制造一台类似长河的超级计算机……那也不是普通的游戏,新药所带来的沉浸感会让玩家在虚拟中做出现实的反应,这些反应会形成数据,输入那台他们的‘长河’分析……”
徐轻羽这时候应该问一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并不感兴趣,还真一字一句看报纸去了。那个年代的信息多滞后啊,那个车马很慢的年代也远比现在简单。
“目前我们已经从你提供的平板数据里截取出副本代码,那台接近人工智能的机器叫Laplace……”祁连在徐轻羽翻页的时候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在认真听。他完全能够理解,机器尚且都会过载,人很难将大量新信息一次性吸收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