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见状,赶忙先扶起梅寄江。
他得诚心诚意地说一句:“不必谢我。当时把你捞起来的,是谢雪明。”
梅寄江听了,目露犹豫。
容玉看他这样,心里明白,梅寄江恐怕真的对谢雪明与自己的矛盾非常好奇。但此人好奇之余,又要顾及自己,于是不曾追问。
这两样相加,积在梅寄江心里,恐怕不会好受。
容玉想一想,又笑,觉得如今世上只有他和梅寄江算是“故人”。自己不愿意再回百年之后,但是,如果梅寄江打定主意要回去,容玉也不会阻止他前去追寻。
屋外刮起一阵西风,院子里的梅花在风中颤抖。
幽幽梅香扑来,月色若流水倾泻,从窗口撒入,落在两人肩头。
容玉说:“你若想问,可以问。”
他暗暗想,倘若当时自己不在船上,唯有谢雪明捞起梅寄江,那如今,梅寄江手腕上会不会多出一副花印,还不好说。
但这又是很无谓的假设。
他不弹琴,梅寄江便不会被吸引。再深究起来,他不出这趟远门,谢雪明也不会选择搭船南下……
容玉念着这些事,微微怔忡。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想不分明。
到最后,他先叹了口气。
两人相隔一案,案上餐食渐冷。
梅寄江看了容玉一会儿,说:“江湖传言之中,从来只说谢少庄主是青年俊彦。可容道友与谢少庄主甚是亲近,若你不喜谢少庄主——是,我的确想要知道原因。”
容玉听着,心知,梅寄江问出此言,恐怕有颇多犹豫。
梅寄江并非搬弄是非之人,如今这样讲,却是忧心谢雪明空有皮囊表象,私下里却是Yin险之辈。
问话的人踟蹰,听话的人一样迟疑。
容玉适才开口,说梅寄江可以问。如今对方真正开口,他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在梅寄江的目光中,容玉一阵烦躁。但哪怕是这份烦躁,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新奇体验。
见容玉久久不言,梅寄江主动说:“容道友若是不愿——”
容玉忽而开口,打断道:“我不知道他是君子,是小人。我只是知道,他不是良人。”
梅寄江缓缓眨眼。
他没听懂容玉话中含义。
容玉微微笑一下,说:“不怕梅道友见笑。在你我来此之前,我和谢雪明南下之前,剑庄之中,便有另一人,怀上谢雪明的骨rou。”
梅寄江:“……”
这话显然很超出梅寄江的想象范围。
梅寄江顿显尴尬。而容玉此言出口,反倒平静许多。
他侧头,望着窗外景色,乌黑的长发垂在颊边,有清风朗月之貌。
梅寄江原本觉得,说出刚才那话之后,容道友定然有哀有愁。
而他尴尬之处,便在这里。
从前念及容玉,他心中知晓容道友与谢少庄主的关系不错,可又总把容玉看做与自己一样的郎君。哪怕容玉并不善于习武,但他行为举止皆落落大方。不说萧疏轩举,但也是寻常男儿。
可此刻,容玉一句话说完,梅寄江猛然意识到,容玉同时还是谢少庄主的“夫人”。
这属实怪异。毕竟,容玉与梅寄江从前见过的、许多位手上印着花印的郎君都有不同。
他眼神变换,面色倒还绷住。
容玉看他这样,半是想笑,半是轻松,温和说:“那人正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琴庄庄主,容清。”
梅寄江彻底不知如何言语,“这……”
容玉面上笑意更大,说:“你也知道,我与谢雪明大婚是在夏秋之交。只是早在那之前,他便和我兄长在一处苟合。”
梅寄江愣了愣,皱眉,说:“这属实不是君子所为。”
容玉轻快地说:“是啊,可这样久了,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
梅寄江不会懂得容玉此时的心情。
容玉在剑庄时,意识也跟着被拖入欲望的旋涡。
他偶尔有苦惑的一刻,会模模糊糊想,自己真的喜欢这样的关系吗?他和阿兄,和许许多多不同的人,一起在谢雪明床上,一起承容玉谢雪明给予的快乐。
他不用去想其他,可以完全化身为谢雪明身下的yIn兽。因对方的触碰而欢喜,又因对方离去而失魂落魄。
后面遇到白琅,他得到了短暂的清明,但很快,白琅一样被裹挟其中,完全变成谢雪明怀里的小狗。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谢雪明的行为“属实不是君子所为”。
容玉喃喃重复:“唯一一个……”
梅寄江干脆追问:“既然如此,容道友,你分明不愿,为何又要与谢少庄主成婚?”
容玉看他,双眸明亮而通透。
他朝梅寄江笑一笑,说:“梅郎啊,梅郎,你可听说过‘指鹿为马’的典故?”
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