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半夜里,碧瑛醒转了过来。
甫一睁开眼睛,初时头脑还有些迟钝,看到头顶重绣繁复的锦帐,察觉到身下厚软丝滑的床褥,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待微一动作,身上各处疼痛袭来,才忆起那夜种种。
想到当时恍惚之间看到不远处人影手中执着一物向折思谟掷来,自己下意识便将身边的折思谟推开,接着便没了记忆。
不知道折思谟如何了。
碧瑛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手掌方撑在床沿,剧痛便从手上袭来,手臂上肌肤一扯,也是一阵疼痛,叫碧瑛突然脱力,差点从床上倒栽了下去。
折思谟此时正在院中练枪。
听到房中响动,他立刻收回动作,拎着长枪便奔回屋中,一望便看见床上的人半截身子伏在床沿。又见他颤抖着拿手肘去支撑身体,折思谟立刻将长枪搁在门边,抢身过去将人扶到怀里抱着。
碧瑛靠在折思谟胸膛,轻轻嗅着属于折思谟的味道。
折思谟本在练枪,着衣不多,几番突刺之后衣襟早已大敞,又出了一身薄汗,因先前已经沐浴,此时身上汗ye混着沐浴时水中添加的时兴香草味道,竟叫碧瑛身上的疼痛缓和了一些。
“你可有受伤?”
“可还痛得厉害?”
二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沉默。
“没有。”
“不痛的。”
同样的答案,一个如实,一个作假。
如实的未必赤诚,作假的溢满柔情。
折思谟将碧瑛放到床上,扯过丝被给他盖好,又去门口叫了丫头准备一些粥点,以及沐浴的用具。
丫头端来一只墨色小沙煲,一个空碗,折思谟又再扶起碧瑛身体,一手持碗,一手执羹。
折思谟一口一口的喂,碧瑛一口一口的吃。
折思谟见碧瑛不停,便自己手也不停。
碧瑛见折思谟手上不停,自然嘴上也不会推拒。
沉默着,一碗人参鸡粥就见了底。
折思谟又盛了一碗,碧瑛又乖乖吃完。
折思谟心底生出一些异样,却不愿再继续。正好下人们抬着木桶进来,他便将粥碗搁到桌上,自己取了衣物到屏风后沐浴。
碧瑛躺在本属于折思谟的床上,呼吸间俱是他的味道,耳中听着的是他在不远处的沐浴声响。
仿若寻常人家夫妻之间的光景。
因之前实已沐浴过一次,这次折思谟动作很快,只随便拿着巾帕在身上擦了几下,便起身着衣。
他到柜中取了床薄褥,抱到榻上胡乱扯了扯,就这样缩着腿侧身躺下。
碧瑛怔了怔,道:“公子不过来睡吗?”
折思谟背对着碧瑛,声音有些闷钝,“你浑身包得粽子似的,碰不得。”
碧瑛又要说话,却只来得及说一句“公子”,便被打断。
“将伤养好了,我们再说。”
“嗯。”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实在平淡。
碧瑛醒了,喂药就只能用勺子。
折思谟一边拿着勺子往碧瑛嘴里灌药,一边盯着他微张的嘴,想着之前都是自己用舌头去将这张嘴撬开,身体立时便有些热,下身也微微有了感觉。
可这人浑身是伤,连手都用不了。
每每想到这里,折思谟心中便十分恨那日执刑的几人。
折思谟记着那日大夫说的需要好药以免留疤的事情,这些天便向陈钰、端王、玉哥儿讨要了个遍。几人里面自是端王最有手段,折思谟便日日催他去找小皇帝要赏赐,或者去太医院讹骗一些过来。
谁知端王虽拿到了药,却亲手交给了折老将军。
老将军回家问到是谁用药,折思谟便说上次作局抓jian细时,辛苦了一位朋友以身犯险,如今便要将他照顾好,以免叫人说他绝情负义。
老将军也不多问,只说如今多事之秋,若真是朋友,照顾自是应当,却也要注意来往分寸。
晚上将军夫人又将折思谟叫去,问到那日带回家的那人,如今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送走。
折思谟便说,此次父亲身边jian人得以被捉,全靠这人功劳,而且这人还救了自己一命,应当将人留在府里,照顾直至痊愈。
夫人又问道:“痊愈之后呢?又要如何?”
折思谟只叫母亲放心,自己自有决断。
将军夫人见他态度坚决,心道左右时机也未到,便不再强劝,只又问了些日常,便叫他退下休息去了。
折思谟回到院中,先吩咐丫头将汤、粥、裹伤布巾、热水都备好,才又抬步回到房间去看碧瑛。
碧瑛伤已好了许多,手上也不再用细布裹住。
折思谟给他找了些机关术数的小玩意,此刻他身边散着几只孔明锁,手上动作不停,正在拆解九连环的最后一环。
折思谟走到桌边坐下,正看到他将最后一环解下,连自己进来也没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