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在将军府住了半月有余。
她回到丞相府的第二天,张丞相便亲自到将军府上来道歉,说到自己女儿顽劣,竟说什么要成为本朝第一女商人,做成前不谈婚嫁,自己也拿她毫无办法。又说都怪自己年轻时忙于政务,将她从小养在她外祖父家,在那边沾了一身铜臭毛病。
张丞相说得恳切,老夫人便仔细寻了些话来宽慰他,二人互相将自己子女数落了好一通,张丞相才告辞离去。
折思谟听说张丞相已经登门来说明了两家无法联姻之情,心中赞到张婉果然手腕够快,不枉自己天天带她四处串场,将京中贵门一个个的给她介绍了个遍。
张婉之事暂时了了,折思谟心中畅快,又见碧瑛整日闷闷不乐,便寻了个由头出城游玩,将碧瑛带到朋友在山中的庄子去散心。
这朋友家中是世代行医的,京中老字号开遍,几乎揽了城中八成的药材市场。
“他家这间庄子建得极为巧妙,依着山势蜿蜒而上,房间不多,主要倒是一个个药圃,分散在山势各处。”折思谟兴致颇高,一路为碧瑛解说。
碧瑛虽不太答话,但仍是仔细听着。折思谟见他神情认真,便觉心中熨帖,一路牵着他手,时不时将头凑到他颊边亲上一亲,游玩得可谓是心满意足。
一路转上来,都没有见到友人,折思谟便向引路的老仆询问,老仆答说小主人应是在最深处的药圃里侍弄那几株名贵药草,折思谟循着路一直走,果真在一处园子里见到正蹲在地上喃喃自语的朋友。
朋友见折思谟竟找到这里,连忙起身,抱拳告罪,“谟兄实在是抱歉,我一看起这些宝贝,便会忘了时间,竟没有到山下接你,实在是太不应该,太不应该,还请谟兄不要怪罪啊。”
说完看向碧瑛,问道:“这位是?”
折思谟牵起碧瑛右手,望着朋友道:“他叫碧瑛。”
朋友一看折思谟这架势,心中了然,也不多问,便只抱拳道:“碧公子不要拘束,只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中便可。”
碧瑛回道,“谢过公子款待”,然后便不再多话。
虽然朋友跟自己连连道歉,但折思谟一向不在意这些虚礼,却是对他口中宝贝来了几分兴致,便叫他立刻向自己介绍一番。
那朋友便立刻两眼放光,引着折思谟来看。
“这些药草啊,娇贵得很,我是日日盼,夜夜盼,恨不得帮他们长一长,他们反正是无论如何也不理我,只安安心心地躺在土里睡大觉。”
“你看这边这十几株紫芎,种下三年,才发了指甲盖这么一点,可愁死我了。我孩子都抱了一双了,这紫芎倒像是丝毫不愿长一样的,我老怀疑是自己眼花,它们其实压根也没发过。”
“这簇菘须草,本来种了一大片,过一年凋一半,过一年凋一半,如今就剩这点,聊作安慰罢了。”
“最矜贵是这株苦戟,可谓是药中圣品。我家世代行医,也只父亲年轻时从一云游道人手中碰巧得了这么一棵。”
折思谟伸头去看,便见一株碧草孤零零立在土中,草叶不过离地寸许,颜色鲜嫩,倒似新种下方破土而出。
“你莫不是诓我,这草明显破土不久,我看不超过三日。”
“确实未破土许久,不过倒不是三日,而是三年。”
“什么破草长这么慢,便不能拿什么浇一浇,教它长快些?”
“苦戟生长极慢,是极难养成的。”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折思谟见碧瑛竟为这样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开口,心中倒起了几分兴趣。又觉得苦戟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曾在何处听过。
“碧公子竟也知道苦戟?”朋友见终于有识货之人,脸上教折思谟狗眼看草低所激出的不满也散去些许,“这苦戟本就是方外之物,得须在灵气充裕之地缓慢滋养而成的,可苦了这株小苗,怕是难长得好了。”
他拿手指在碧草上方轻轻描绘,却不敢去碰那枝叶,唯恐将好不容易长出的一点嫩芽给碰坏。
片刻后,他又接着道:“听说昆仑仙山,苦戟遍地。千年前周穆王寻访仙地,巧遇西王母,王母便以数株苦戟相赠。传说苦戟乃固元仙品,便是仙家方士,也要拿它来入药炼丹,以保修行进益。”
末了那友人又蹲下身去,对着那株小苗笑道:“你可要快快长大,万莫辜负我一番期待呀。”
折思谟看朋友的样子,觉得他真似傻子一般,便回头去找碧瑛,想叫他一起来看傻子,却瞧见碧瑛脸孔煞白,似受到什么打击,嘴唇也微微颤抖。
“碧瑛,你怎么了?”折思谟忙走过去,执起碧瑛双手,发觉那手十分冰凉。又抬头去看碧瑛,却见碧瑛紧紧凝着自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尽是绝望。
折思谟心中骤然一紧,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这世间消失,自己还未来得及抓住一个虚影,那东西便再找不见。
回府后当天晚上,碧瑛便发起高热。
这场病情来势汹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