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生辰宴一连摆了三天。
赵淑妃费了大心思,从南洋请了戏班来给父皇祝寿。又送了一面成色极好的玉屏风,上面天然就有一翠龙,摇头摆尾,潇洒人间,十分巧妙。
李郁送了一座足人高的血珊瑚盆景,一大两小连在一起,正好寓意三人送福,这样的奇珍异宝,都不知道从哪里寻到的。我这边由李郁带着,送了一片冰晶雕刻而成的生肖,再加上我自己绣的万寿图,一并呈给父皇。
相比之下,皇后那边送的礼就稍显逊色,连带着宴会上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太子和长公主神色Yin晴不定。
父皇喝得微醺,唇边带笑,满脸泛红,似乎连日来的战事也不那么令人忧心了。
李郁一改往日与人针锋相对的凌厉,满脸和煦,朝父皇和太子哥哥敬酒。
父皇显然很受用,再也没有提过将我嫁给陈越的事情。
不过李弘就没什么表情了,他只是勾了勾唇角,站起来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转而又和旁边的太子妃说话,太子妃勉强笑了笑,然后就朝我走来。
此时酒过三巡,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妃嫔们也各自聚在一起。我坐在父皇身边说些讨巧卖乖的话,淑妃含笑看着我。
玉真妹妹,可要去御花园走走?太子妃问道。
太子妃几乎从未同我说过话,我有些惊讶她会在此时邀请。
我看了赵淑妃一眼,但她没有明显的表示。
我只好微笑点头:正好,我也想同嫂嫂说话呢。
李郁的目光看过来,沉沉的。
这时,我身边的刘嬷嬷站出来,直愣愣地说:公主,老奴说句不合时宜的话,您对花粉过敏,上次沾了一点就起了几天的疹子,现在御花园中正是花开,还是别去了。
我从未对花粉过敏,也没起过什么疹子。
赵淑妃自然认得刘嬷嬷是李郁的人,当即笑道:看这孩子,真是不小心,自己不记得还要嬷嬷来提醒。太子妃,不如下次你们一同到我的重华殿来饮茶,可好?
太子妃愣了一下,讪讪道:是儿臣冒昧了,竟不知妹妹过敏。那便如淑妃娘娘所说吧。
父皇似乎是喝醉了,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也没看我们这边。
太子妃回去后同李弘耳语几句,李弘没说话,脸色rou眼可见地沉了下来,那目光像蛇信一样附在我身上,让人发抖。
转过头来,坐在皇后旁边的李玉涿也瞪着我。
我胆战心惊的同时,也不明所以,低头喝了几杯青梅酒。
没喝多久,手就被按住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妹妹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转头看,是李郁,他扶着我的肩膀,要带我起来。
我眨眨眼,轻声朝他说:我没醉。唇齿之间尽是青涩醇厚的酒香。夜风轻暖,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我看到他清亮的眸子,像天边的星辰。
你醉了。他将我手中的酒杯夺去,按在桌上,提着我的胳膊起来。
我身子一歪,就软绵绵倒在他的怀中,轻轻蹭过他的胸膛:郁哥哥。
起来。 他没什么起伏的命令道。
我勾着他的脖子,赖着不肯:不要,哥哥抱我。
快起来,李郁咬牙切齿,在我耳边低声道,父皇看着呢。
听见这么一句,我清醒了一大半,忙站直了身体。
好在父皇正好同淑妃说着话,似乎没怎么注意这里。
我松了口气,像个鹌鹑低头跟在李郁背后,悄悄离了席出来。
林荫间虫鸣不绝,空气十分清新。
出来后,我脑子一下清明了,想起方才李郁要带我走时,自己耍的无赖,恐怕又要被说一顿。
好在李郁似乎没有斥责我的意思,只是带着我在周围毫无目的地转。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碎步跟着。
绕过莲池,经过玉桥,最后又回到御花园的假山下。
坐会儿吧。李郁道。
假山下一块洁白的大石,是童年时我与他常常来过的地方。可小时候能容纳的地方,到了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局促。
李郁已经长大了,变成了身高腿长的成年男子,我与小时候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小小的一个,长大了些许,但同李郁完全不能比。
他先坐,见我踌躇在原地,轻笑了一下,朝我伸出手:过来吧。
我怯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但不敢过去坐。这几日他喜怒无常,时而雷霆之厉,时而春风化雨,叫人捉摸不透。
还在生气?为那个內侍?他抬手撩过我耳边的碎发,轻声问。
玉真不敢,郁哥哥都是为了我好。
哼,口是心非。李郁似笑非笑,我看你难过得很。
我便不说话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我又想起小周子。
我再也见不到小周子了,一想到这,我眼圈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