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放宽了心。”汤尹凡拉下脸，帮他穿衣，他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说：“那他之前在墓外出剑伤你，你又如何解释？当初是我并不知情，现下回想，假使我那时知道是你，我还不拨了他的皮……”
只有
若是从前，他许是会嘲笑当下的自己。嘲笑自己怀着一颗悲悯之心，处处留情，举棋不定。时隔多年的重生未能让他将一切看得更加豁达，反倒是让其更加珍视眼前的一切，留住一切的人和物，生怕再留遗憾，无以弥补。
下山之路依旧难行，韩昭同元荔一同在前驾车。
但当下，糜烂的外表之下，只剩一双眉目看得真切。
舒作诚并未养尊处优安坐于车内，他一只手撩着帘子，目光一直流连在马车外的山林。他身着新裁的杏色衣衫，若是往常，定是能衬得他脸色红润，容光焕发。
汤尹凡一愣：“什么？”
的确，如汤尹凡所言，两个早产的胎儿配不得一块碑。
可汤尹凡却从他略显寡淡的眼神之中读出些许心事来。
韩昭在前听到动静，转身掀了帘子，一脸疑惑的望向车内。
汤尹凡咬牙切齿，心想这又是徒增一件令人烦忧之事，小声责备道：“颜京墨……让他多话。”
舒作诚气急，懒得再去理睬那人，见到韩昭似是见到救星，连连问道：“韩大侠，你也知道那两个孩子葬在何处了，对不对？”
汤尹凡猛然回头，高声道：“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何非要自讨苦吃？”
随即他脸色一变，又温声劝道：“小孩子早夭，连块墓碑都立不得，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毕竟在我身边留了五个月！”舒作诚稍显激动，端正身体，一字一板地说道：“尹凡，若再多留两个月，他们就能活了！是我无能，连两个月都许不了他们，自当是我的责任！是我断了他们的生路，我心里过意不去。”
“是我没有把他们护好。”舒作诚心底生气一股子悲伤自责的情愫来，他，“我同意近日来此，其实也是为了再多看一眼。”
“颜京墨都告诉我了。他说他把他们安葬在这附近，我想去看看。”
下，“韩韫天是舒渝非的长辈，他能对舒渝非怎样？！”
舒作诚动作迟缓地放下帘子，他轻咬嘴唇，眉头微蹙，喘息加重，很是奇怪。他突然转头看向身旁之人，问道：“尹凡，那两个孩子，可是葬在附近了？”
很显然，他不知道。
“汤尹凡！”舒作诚直呼他的名字，坚定的说了三个字，“我要去！”
“成。我带你去便是。”汤尹凡翻过一个白眼，“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又是何时养成的？还是真婆婆妈妈。”
这些，除却舒作诚本人以外，无人能懂。
舒作诚看着那人起身收拾残局，却依旧坐在原地不动，不慌不忙地道：“你若不允我，不让我同他们告别……岂不是让我一直心怀有愧，抱憾终身。”
舒作诚这才安下心来，低头咳嗽几声，心道趁如今还未离开，必是要再看上一眼。他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故地重游，更不知道是否有得下次。此番错过，定会成为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汤尹凡竟被他气笑，他轻呵一声，道：“师兄，这天下苍生用不着你救，你也无需这般多愁善感。就凭你？你现在自身难保。”
“不许去。那本就是舒渝非的孩子，你费尽辛苦遭受折磨把孕育数月，都把他们生了出来还不够吗？他们跟你本就无缘。”
“你别怪他。”舒作诚叹息一口气，“我还要多谢他，是他帮我葬了这两个孩子。”
“这辈分得看你怎么算了。他是火盆的长辈不假，谁让他是火盆的爹呢？可舒渝非……把舒渝非当做是你的儿子的话……韩昭又是你的徒弟，他俩是平辈儿。”见舒作诚气得小脸发白，汤尹凡连忙软言相劝道：“哎行了，我这不是，太紧张你了吗……”
舒作诚见机插嘴道：“就凭你，就算他那日并非蛊毒发作，你也得先打得过他再说。”
听他说罢，韩昭脸色一僵，目光移到别处，似是在思虑。片刻，他又看向汤尹凡，喉结动了几下，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师兄。这风太大，别看了。”汤尹凡虽是这样说着，却动手帮他把手炉暖上，第二个孩子肢体零碎时的惨象历历在目，久久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他后怕地长吸一口气，手一抖，碳灰洒了一地。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如今好端端的在你面前，你不会害我，他亦不会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道：“身上热气还没散，不怕迎风着凉？”
这两个孩子的小产，让自己对火盆的遗憾再度重演。让他回想起十几年前挤压在心底却无能为力的歉意。胎儿在他腹中垂死前的挣扎仍旧记忆犹新，那般凄凉，又是那般地叫人绝望。
他又道：“若是再多留两个月，你的性命还要不要了？你哪里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