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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回说过,这东平与中土间隔崇山峻岭,深涧长沟,其中豺狼虎豹,Jing怪神鬼无数,因此无人敢入其中,山两边数百年不曾互通往来。
虽说无人敢攀群山而过,却也不是不能入山。这险峻群岭虽然高耸,山脚下其实也绿树成荫,芳草遍地,四时更有山货野味可打,酸果红花可摘。因此东平人也趁白天结伴进山,绕开泥潭水泽,躲避猛兽踪迹,寻些山菇树莓,打几只野兔獐子。
只是山中向来凶险,便不在这奇山,只是猎户入寻常山林,也不是次次平安,因此纵是处处小心,村人也总有伤损。
这许多村落中,以土龙村最大,村户最多。说叫土龙村,是因村中本有条沟渠穿流而过,传说一日,水中忽地爬出条土龙来,咬死乡邻无数。这土龙即是今之鳄鱼,村人觉它铜皮铁齿,惧怕非常,如此横行数月,终叫村中六七个好汉堵住,几番搏斗,合力杀了。之后众人商议,将那水道填平,刻立碑文详述此事,又将鳄尸埋在碑下,是为威震其他凶鳄,保村中平安。这在乡间也是一桩奇事,传播极广,天长日久,人便称这村为土龙村。
一日,土龙村中十三四户人家,二十来号男女结伴入山去。众人持枪带棒,挎篮携网,几时便找到一片林子。于是拾柴的拾柴,摘果的摘果,几十人便三三两两略散开去。虽然分散,也并不走远,彼此一转眼就能瞧见。
人中有一对夫妻,男的叫做小乙,女的名为玉儿。这二人入山是为捡拾枯枝做柴,不单可以家用,且好卖到不远处县城里换些吃穿。他两个正拾柴,玉儿见地上有个地xue,入口窄小,周围一些细小爪印,觉得应有些小兽,忙喊了丈夫,一起试试运道。
小乙见了,也同她一样想,就在密草间探头探脑,欲寻个粗硬些的树杈来铲土。忽见草中一个金灿灿东西,忙拉一拉玉儿袖子,一面自己拨开草丛,探身进去。
草里却是一个柔软的光团。小乙情不自禁双手捧起,便见金光一闪,一下亮得夫妻两人睁不开双眼。好一会儿再定睛看去,这怀里正是个襁褓,其中恰有个白胖圆润的小娃娃。娃娃手中且握着一束穗子,上头编结许多米粒大小珍珠,系在一块蓝汪汪的宝石上,怎么看都不是凡品。
二人又惊又喜,却不是为什么贵重石头,而是为这老天送来的小娃娃。
原来此山险恶,村中一家夫妻两个并不同去,如此纵有死伤,家中老幼也不至于全无人照料。独这小乙与玉儿二人,成亲数年也无儿女,家中父母亲族又早就故去,因此是赤条条两个孤身,从来一道儿入山,死也要在一处儿。
独身的两人捡到这个娃娃,真是没一处不喜不爱,搂在怀中百看不厌。
旁人见他们怀中多出个婴孩,也都围拢来看。这山中多有妖邪Jing灵,小乙与玉儿只一眼便疼爱孩子很深,心里并不惧怕,只是恐怕村人不喜,便不说什么金光白光之事,只言自草丛中捡来。村人也知他二人从来喜欢孩子,可惜始终不得,因此也都道贺不止。
如此,待夫妻两个下山时,除了两担柴火,又多搂了一个圆滚滚的孩儿,起名叫做阿生。
寒来暑往,几经春秋,山中林子绿又黄,黄又绿,小阿生也自一个婴孩儿长成个满村满院疯跑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可十分奇异,他生来便喜好农事,于地力肥力一道也有天分。这地头野草本是害苗的恶物,叫他采来沤烂了,又埋回地里,只称作“绿肥”,果然叫麦苗生得尤其健壮。
因此小乙与玉儿以为他好做个种田的能手,自然欣喜不已。谁知阿生又采许多野草山苗,熬出黑乎乎苦汤来给人去喝,只说有草能补养地力,自然也有草好补养人力。如此才知,原来他心愿并不在地头。
小乙与玉儿吃了阿生的草汤,果然健体去病,便也有村人来家求药。阿生一样熬汤整药,如此渐渐也摸索些因人下药,调制剂量的功夫。随他年纪渐长,名声也渐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来瞧他的人愈多,诊的病症也各有不同。虽说东平人天生体魄强健,轻易不害大病,只是生活困苦,总有些鸡零狗碎的症候,虽算不得急症,寻常草汤却也难补养。
此时便得益于他生来的一处神异。原来他天生见到一草,心里便知是药是毒。于是时常独自入山寻药,又因有许多病人,也好时时观察,整治药方,如此更加钻研了医道。
阿生在山中采药,不畏Jing怪,不惧虎狼,毒潭迷雾不能伤他,山岭崇峰不能阻他,纵有父母百般叮嘱,只是他见了奇珍异草,常常喜欢得忘乎所以,在山间一找便是几日。虽因不忍父母忧心,时常欺瞒,小乙玉儿却都眼明心亮,见他迟迟不回,篓中草药更是平日进山不曾见过,如何不知他深入山中?忧心之下也同他一道儿入山几次,见他能驱野兽,会辨藻潭,力大远常人,目深可比Jing怪,身上宝石玉佩更会四射光芒指路,便知道孩儿身有天赐的机缘,自己不能拦阻。待回家,便将如何自山间捡到婴儿,见如何神异云云,尽数对阿生说了。
玉儿又取出旧时的襁褓给他,道:“早年家贫,本欲将这布料当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