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眼方质,他替了我的活儿,正蹲在车子旁边看油。
我朝齐冀走过去,他今天穿了件无袖白T,头发半扎半散自然卷,除了耳朵上两个银环,右边眉尾上下还多了两颗银色的眉钉,整个人看起来很野。
我调侃他:“你这是要去哪浪?”
他拍了拍摩托坐垫,笑道:“去哪都行,要不要一起?”
他笑的时候眼睛总是特别亮,我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搓了搓手套上的油垢,说:“我没空,忙得很。”
早上的事情还是让我有点不自在。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直起身,抬手要摸我的脸,我顿了一下,下意识偏过头躲开他。
“你脸上有点脏。”他说。
我用手背擦了擦,蹭下来一点黑色的机油,肯定是刚刚擦汗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还有。”
“没事。”我一个大老爷们在意这些干嘛。
他却执意要靠近我,用拇指抹净我脸上的脏东西,我皱着眉毛往后退了一步。
他眉毛一拧,炸了毛似的,定定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打发他:“你去玩吧,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有时候想想,齐冀真的太小了,我年轻那会儿再不懂事点,现在孩子都可能比他大。都说三岁一代沟,我们之间何止是代沟,都他妈是鸿沟了。甚至有些时候同他说话,我都很难界定自己的身份,所以很多事情讲不清楚。
齐冀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捧着我的脸就亲了上来,舌头滑溜溜地往我嘴里钻。
我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心虚地看了圈周围,瞪着他:“你他妈疯了?”
他两只手插进兜里,重新坐回摩托上,痞里痞气地说:“我不走,我今天就和你待一块儿。”
“那你就坐这晒着吧。”我转身往回走。
他在我身后冲我喊了一句:“你信不信我进去告诉你那小跟班我是你男朋友。”
我心头一沉,立马回头骂他:“你放屁!”
我咬牙走到他跟前,他仰头看我,勾起嘴角得意地笑着。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事?”
“你不就是我的事吗?”
Cao……这个小混蛋。
“你到底想干嘛?”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用小腿碰了碰我的小腿,视线从脚上移到我脸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想你带我出去玩,逛逛山城。”
“去看看你的大东门和城隍街。”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长什么样。”
我愣了一下,被他的话狠狠戳中了心坎儿,半天讲不出话来。
“哥哥……”他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角,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心里发慌,就好像他捏的不是我的衣角,而是我的心脏。
“哥!”方质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
像是被人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慌张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的视线从齐冀兜转到我身上,磕磕巴巴地问了句:“你……你需要帮忙吗?”
他肯定以为我被小流氓刁难了,小破胆只敢躲后边问些有的没的,我要真遇上流氓坏蛋,他没准第一个跑。
我嗤笑:“没你什么事,忙你的吧,我有事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回家带孩子。”
他在我和齐冀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沉默着点了点头,回了店里。
我吐了口气,对齐冀说:“那我们现在就走?”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想凑上来亲我,我挡在他胸前,“回家随便你,外面不行。”
我摘下手套丢进附近的垃圾桶,跨坐上摩托,转动钥匙打火,排气管发出低沉的隆隆声,齐冀坐到我身后,搂住我腰的同时在我后颈亲了一口。我松开离合,踩下油门,车子一下子窜了出去。
车子绝对是好车,加速快,震动小,噪音低,这样的车子开上路也是种享受。
我骑着摩托在车流中肆意穿梭,耳边的噪音极大,除了风声,还有齐冀兴奋的呼喊。
我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想起我的十七岁,人穷路子野,在大马路上骑着自行车追汽车,比谁都快。
车速飚到六十码,车子在跨江大桥上飞驰,风中夹杂着些许车尾气和江水的咸腥味。
远远看见前面立着个警示牌,道路修缮,车子需要改道,我瞧着附近没有交警和工人,就减慢车速开了过去。
齐冀在后边问我:“去哪儿?”
我说:“找地方抽根烟。”
车子没开出去多远,就被一排路障给拦住了。我走到桥边,护栏有半人高,底下就是湍急的江水,傍晚阳光式微,微风不燥,鲜红的太阳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我坐在护栏上,从兜里摸出烟。
齐冀站在我身边,眯着眼看向远方。
我把烟递给他,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抽。”